厚重的封泥破碎后从中溢出酒香飘满了整个房间,杜安辰大口喝酒,并不觉得是什么佳酿,反而苦进了心里。她定了定神,又问道:“既然你们说这是重新回到了起点,那么这一次,你们要做什么?”
杜安辰说着话,眼睛却是望着解南石的。
解南石仍不开口,还是无名负责解说:“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好。或许还是如同上一次,先将城里的异鬼都捉出来,然后让大家不要再信仰邪神。如今我剑法已经恢复,再想与那双面邪神争斗,就不用全赖你与解道长了。”
杜安辰看着解南石微微点头赞同,心中满是绝望。
好一会儿,杜安辰又说:“我想和解南石单独说说话,你别偷听,可以吗?”
她知道无名肯定听得到,但现在她不得不赌一下无名对她的“一往情深”能不能让她和解南石拥有一些不会为无名所知的交流。
无名笑得有些苦涩,就好像杜安辰喝的那坛酒他也大口干了一样:“好。”
说完,没有迟疑,无名便离开了屋子。
房中只留下了杜安辰和解南石二人。烛火微微摇动,晃得人眼睛发花。
杜安辰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一口又一口,直到将那坛子酒喝了大半,才起伏着胸口问道:“你先前昏迷的事,还记得吗?”
解南石点头:“自然记得。”
杜安辰眯起眼睛看着解南石,像是在辨别眼前人的真伪:“你详细说说。”
解南石并不明白杜安辰为何有此疑问,却还是耐心说道:“我们入了镇妖关三层,却被困在无间幻境之中。后来我以剑法开辟红月,你以巨锋斩出怪口,宋域则以他的能耐抓住了一只手。”
“然后呢?”杜安辰急切地问道,“那之后的事呢?”
“宋域将那只手背后的人都拽出来,我们大战一场,却是不知何故,回到了这清河镇。”解南石的语速不快,但却有一种笃定。
杜安辰将残留着酒水的坛子扔给了解南石。这一路以来她对解南石总是尊重与偏爱的,但此时此刻,杜安辰恨不得将酒坛子直接拍碎在他的脑袋上:“这里根本不是清河镇。那个人也不是宋域。你印象里的宋域,难道是那么一个说话文绉绉,循规蹈矩的人?”
解南石的眼睫似乎动了动:“可是这样又有什么不对?修行众人,本就应当克己复礼。”
“克己复礼,那只不过是又一个你。”杜安辰咬着牙:“你当真觉得这是对的?”
解南石看着杜安辰。杜安辰寄希望于从他的眼眸里看出一些波澜,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我还以为宋域对你来说很重要,原来他不见了,你也不过如此。”杜安辰冷冷地说道,眼神中有着解南石看不懂的绝望。
解南石莫名想要反驳杜安辰,宋域是他的盟友,他们共同背负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可当他微微皱眉想要开口说什么时,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来得有些违和。
他为什么要和宋域当朋友?那可是个只图自己爽快,自己走后却留下一城一镇被异鬼屠戮的人。这样的人,纵使是有通天修为,亦没有道心。更是因为他的不负责任,他的“洒脱”,让他的一名剑阁长老死在了永熙州。
纵使上一世有所弥补,那一条人命却依然没能挽回。
解南石不懂杜安辰的怒从何来,他甚至有点无辜,有点困惑。好一会儿后,他才说道:“走一步、看一步。”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无名在给你治疗的时候又遗留了什么。我只能告诉你,现在我们仍在镇妖关第三层,这里并不是真正的清河镇。”杜安辰扣紧了手指:“那个人也不是宋域,宋域对你来说也不仅仅是一个随行的人,他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
解南石终于因为杜安辰的这句话有了一些反应。只是这反应也并不像是杜安辰期望的那样,一下子顿悟得以窥破真相。他只是又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我会想象的”,便开始自己的酝酿。
沉默,小小的屋子里塞满了焦灼。
“算了。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抓异鬼便是。”杜安辰叹气,离开了大屋。走出去时还发现那个无名站得远远的,挺拔的身形莫名有一种脆弱的感觉。
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他转过脸来,小狗一样跑向了杜安辰:“你们……说完了?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是他惹你不开心了?”
“收起你的这副嘴脸吧。”杜安辰冷笑:“宋域并不喜欢我,我们只有雇佣的关系。你若想成为他,至少也应该按他的规矩来。”
说完,杜安辰便跃上了墙沿。她明天依然会回到平安司来与他们两人碰面,找到破解幻境的方法,但她现在一刻也不想再在这里多留。
平安司里的活人气息只有这么点,宋域必不在其中。她要去找宋域。
偌大的清河镇静悄悄的。杜安辰的红衣在夜空中起起落落,可等到红日初升,杜安辰带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平安司时,她仍未能找到宋域。那么大一个人,就像是突然被什么抹除了一样。
解南石和无名都在中庭。解南石只是在一旁调息,而无名的面前则摆着许多清粥小菜,还有一碟摞得漂亮的各色糕点,正在低头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