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昕昕还是第一次在医院体会到这种服务。
坐在宽大的专属VIP室内，主任医生的态度如沐春风，护士小姐笑面如花。
平常去的公立医院，病患很多，人满为患。一个人呢在里面看病，外面排着等候的长龙，医生恨不得一分钟搞定一次问诊流程，话都多说不上两句。
不像这次，主任医生亲自过来问诊，笑盈盈地和她聊了许久，详细询问，体贴入微。
做了检查开了药，还宽慰她，“身体底子不错，一看就是经常运动的，不像现在的小姑娘瘦瘦弱弱，风吹吹就倒了。我看你吃两片药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唯一让游昕昕感到拘谨的是。季楼的大姑姑全程坐在一旁，那种探寻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嫂子你别紧张。我妈就是看着凶，人可好了。”于冬儿笑嘻嘻道。
季晓慧放下手机，伸手指弹了女儿额头一下，“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出去看着你哥的检查做到哪一项了，叫院长尽快把检查报告发给我。”
于冬儿只好吐吐舌头，出去的时候还在门口给游昕昕做了好几个鬼脸。
季楼的家是一个大家族，家里有很多长辈，大都是一些商场上叱咤风云的成功人士。
比如季楼的二叔，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瘦高个，任何时候都衣着体面，神色冰冷。三叔体型壮硕，国字脸很有威严。四叔也就是季明煦的爸爸很爱笑，只是那笑容总不达眼底，看见让人有一点后背发毛。
这些人平日里对游昕昕的态度十分冷淡，游昕昕面对他们倒也毫不怯场，从来没带怕的。
今天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季晓慧姑姑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莫名令她拘谨，有一点坐立不安。
或许是季楼被推出去前对季晓慧那一句嘱托，无端让游昕昕有了一点面对长辈的感觉。
季晓慧姑姑在主任医生和于冬儿都离开之后，才问了游昕昕几个问题。关于季楼这段时间的身体情况，今天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另外还有一些游昕昕个人的情况，家里有哪些人，父母都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她自己在哪个学校就读。
问到后面，季晓慧低头沉默了一会。
这个小姑娘，家庭太普通了，就根本不可能做季楼的伴侣。刚刚她也打了跨洋电话。季老爷子和她交了底，就是花两百万请来给季楼冲喜的穷学生而已。
她们此刻坐在VIP病房，屋子宽敞明亮，装饰得几乎像一个酒店，床边整面的落地窗对着龙城湿地公园的湖景。
水面上有成群的白色鸟儿飞起，穿过湖光和远方耸立的别墅群，美不胜收。
建在这附近的清一色都是超级豪宅，能住在这一圈地段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
像是一个圈子，把最美的自然风光，用金钱圈在那一小搓富贵之人的领地中，供他们坐拥享受，普通人混迹不进来。
房间里很安静，季晓慧轻轻敲着手指。她一直担任领导，性格果敢强势，向来是想说什么话就直接说。既然不合适，季楼也醒来了，这个小姑娘越早打发了越好，免生事端。
“这段时间，你把季楼照顾得很好，很用心。谢谢你，我们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小姑娘看着她的目光澄澈平静，像是听明白了她这句话背后未尽的意思。
“应该的，这是我分内的工作。我领了爷爷给的薪水，就应该把自己职责内的事好好完成。”
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眼神看起来也干净，不贪婪，事情应该不难办。
季晓慧点了点头，想直接给游昕昕开一张支票，让她不用再待在季楼身边。
只是低头取支票本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季楼被推走前唤自己的那声“姑姑”。
季楼是一个很少求人的孩子，这么多年也很少拜托过自己。细想起来，大概只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有过那么一次。
那大概是季楼才读小学的时候。班级活动，老师要求每个孩子的母亲出席。季楼的母亲本来答应了，却在活动的前一天任性地飞去了美国。
那天夜里季晓慧正好回家，在玄关看见了自己的这个侄儿。
夜色已经很深，小小的少年一直站在那里，像在等什么人。最后他低下头轻轻叫自己一声姑姑，求她替代母亲去参加班级的活动。
当时那一幕留给季晓慧的记忆很深，清清瘦瘦的少年，等在昏暗的玄关里，垂着眼眸，有一点像是森林里淋了雨的小鹿。
就那么一次，之后再也没有了。这个孩子仿佛从那以后突然就长大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一匹冰冷又孤独的狼。
想到这里，想到季楼临走之前看着自己喊的那声姑姑。
季晓慧向来强硬的心软了一瞬。
他大概是挺喜欢这个女孩子的。才会在自己虚弱无力的时候，开口拜托自己。不就是怕自己，或者是家里的其他什么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把这个女孩赶走吗？
何必由我做这个恶人呢？等父亲回来，自然能把这件事处理得干干净净。
季晓慧思来想去，年幼季楼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和他成年之后冷冰冰的模样，一直在眼前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