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昕昕不在意这些人说的话，她没从人群中看到黎家人。
奶奶的骨灰盒放入墓穴的时候，天色开始阴沉起来，大概是连老天爷都在为这样一个温柔慈祥的老者逝去而感到悲伤。
在绵绵细雨中下葬的仪式结束，游昕昕推着季楼像来送别宾客致谢。来到这里的宾客个个衣着体面，穿着纯黑的礼服，用词讲究，神色沉痛地和游昕昕说节哀。
游昕昕平静地站在季楼身后，逐一道谢，在那些人看自己的时候，也细细观察每一个人的神色。
又高又瘦的男性。
很少有满足这样条件的人。
停车场方向开来一辆黑色的轿车。
季楼的目光朝那边看去，这片墓地距离城内市区足有二十几公里，附近人烟稀少。如今时值初秋来这里的人很少。是什么人在奶奶下葬仪式都已经结束的时候，特意到这里来？
天空的云阴沉沉的，飘着细密的绵雨，那辆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撑开了一把黑色的雨伞，朝着这里走来。
“季总，是黎家的黎琛。”苏荃很快从山下值守人员处接到消息，走过来告诉季楼。
游昕昕的拳手一下就攥紧了。
季楼反手握住游昕昕的手，低声道，“冷静点，不一定就是他。”
黎琛一步步沿着台阶走上山，先朝游昕昕的奶奶鞠了三个躬。又朝着季楼和游昕昕站着的位置走来。
游昕昕死死盯着他。黎琛个子很高，人也不胖。
卢护士说的高高瘦瘦的男人是不是就是他？
季楼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提醒她冷静地判断。
此刻所有的人都看着游昕昕和季楼，看着撑着雨伞缓步朝他们走来的黎琛。
这些人一个个面目模糊，眼中藏着雀跃和兴奋，他们在等着一场好戏。
谁都知道，黎琛和季楼这段时间针锋相对，在商场上势同水火。如今，黎琛特意跑到这样的场合来，可不是有一场好戏看。这是他们最感兴趣的事。
这些人大部分都衣食无忧，不再缺乏物资和金钱，能够勾动他们神经的，是权力场上那种你死我活血淋淋的厮杀。
游昕昕冷着脸，站在如织的细雨中，盯着朝她走过来的人，双眸中几乎燃起有如实质的火焰。季楼沉着脸色坐在她的身边，冷得像卷着寒霜的雪山。
“季总，季太太。”黎琛站到了游昕昕和季楼面前，“我来替我那不懂事的妹妹道个歉。”
游昕昕想要上前一步，季楼拉抓了她，把她拉在自己身后护着。
“这件事不是你一个道歉可以解决的。”季楼看着黎琛说。
黎琛笑了笑，“季总，你怎么时候变成这样不冷静的人了。我妹妹是不太对。但她也不过是一枚被人利用了的棋子罢了。何至于让你我之间闹到这种程度？”
“你也承认是她害死我奶奶的。”游昕昕盯着他说。
“我可没这样说。”黎琛冲她摊了摊手，“游太太，我来这里，是想让你劝劝你先生。别意气用事，一味蛮干，回头把自己整个搭进去，白白让他人渔翁得利。”
事情到了这样的份上，双方早已经撕破表面的斯文，言语间只剩针锋相对。
他朝着季楼逼近一步，弯下腰，伸手拍了拍他盖着毛毯的双腿，“你腿废了，不会连脑子也一起废了吧。真是可怜呐。”
一只手从旁伸出，一把钳住他的手腕。那手很秀气，只是女人的手，力气却奇大。抓得他的手腕像要断了一般生疼。
黎琛的整张脸痛苦地扭曲起来。
如果这事是季楼身边的保镖干的，那他自然能喊来自己的人帮忙。但抓住他手腕的只是季楼的妻子，一个还在读书的女学生。
他如果当场大喊大叫起来，那真真是把黎家的脸面给丢尽了。
“你再碰他的腿半下试试？”游昕昕表情漠然，后槽牙紧扣，额角鼓起细小的青筋五，“他的腿就算是如今不能走，也比你金贵一百倍。”
“你！放手……你放手！”黎琛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却死活挣脱不开游昕昕的手。
当着无数熟悉的面孔，他想求饶落不下这个脸面，想挣脱没人家力气大。
雨伞掉在地上，手腕疼得几乎受不了，这辈子没这样狼狈过。
黎琛的几个保镖许久才发觉情况不对，想要上前解救。被李荃几个孔武有力地拦在外围、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家黎总和我家少奶奶掰个手腕子，难道还要你们插手？”
“就是，就是。一个女的也能把你们吓成这样？急什么急，还能吃了黎琛不曾。”
于是保镖们就挤不上来搭救。
黎琛叫苦不迭，他实没料到事情能往比试武力值方向发展，自己还输给了一个女人。季楼从前一直是个很讲究的体面人，谁知道娶了这样一个怪力的老婆。
“季楼……哎呀，痛！季楼你管管她！”
从前斯斯文文从来不使阴招的季楼，如今却像个破落户，全然不管自己的太太。还不急不慢地伸手弹了弹膝盖上的毯子，看好戏似地开动轮椅后退了两步。
她对黎家人的恨已经刻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