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隐这才缓缓睁开了眼。 她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儿撞入他视野。容隐凤眸微眯,“……下次你干脆骑牛。” 这样明白的揶揄。 沈清颜便垂下头去,悄然道:“骑牛远远过前村,吹笛风斜隔陇闻……” 承和皱眉,“你嘀咕什么?” 沈清颜忙道,“方才少监说到骑牛,小女不意想起小时候先生曾教过的一首诗而已。” 承和没听出什么异常来。 容隐却嗤然冷笑,“你真正想吟的是后两句‘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吧!” 她在暗讽他是机关用尽的长安名利客。 见被容隐道破,沈清颜连忙否认,“听说这诗乃是诗人七岁之时所做,故此先生也是在小女年幼时所授。七岁之后,小女便再没读过这首诗,故此现时也只能记住前两句,全然不知后面两句是何了。” 容隐掀了掀眼皮,“八岁以后不曾骑马,七岁以后不再读诗……那下次,便是六岁?” 沈清颜:“……” 容隐见她终于无言以对,便缓缓抬眸望向坡上茶田。 “你来得太晚,害得本监口渴了。” 沈清颜不由得看了一眼他手边的茶盅。 那茶解不了他的渴? 容隐这才想起手边的茶,不由得皱眉。心底涌起一丝陌生的狼狈。 他甩甩头,忽然扬声问:“采过茶么?” 沈清颜摇头,不过旋即道,“想来不难!” 她便是没亲手采过茶,却也听说过如何采茶。想来那手法,与摘豆芽无甚大区别。 见她这样快便应承了,容隐心中不由涌起几缕快意。 “来人,带她去采茶。” “遵令。” 一众茶奴之中,应声走出一个婆子来。 婆子上前来带人,却见是个小宦官,便不由得一愣。 沈清颜不知何故,心下直觉惴惴。 不过那婆子当着容隐的面不敢说什么,只躬身带了沈清颜朝茶田去。 沈清颜倒还是自信满满,一边走,一边望着那些新生的茶芽尖儿,半空里锻炼着手法。 待得到了对面山坡,水土最好的一块茶田,距离容隐所在山间凉棚已是远了,那婆子才叹了口气。 “小内官,便不用试炼了。你那些手法,皆用不上。” 沈清颜倒不气馁,含笑道,“您教导我就是。我在家也做家事的,手倒不甚笨。” 婆子便又面露难色。 婆子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沈清颜便知这内里怕是别有玄奥。 她便向婆子作揖,“阿婆,我今日是头一回采茶,必定有诸多笨拙。阿婆尽管教导就是。” 见她如此懂礼,那婆子便也叹口气道:“这个茶园本来是皇上数年前就赏了给宗主。只是我们几番想要进献女儿茶,宗主都给拒了。我等一腔孝敬的心思总不得施展,心下颇为抑郁。” “今日骤然听说宗主终于想要女儿茶了,还说要亲自带人来采茶,我等心下自然无比欢跃……” 她说着便又瞟一眼沈清颜,“只是哪里想到,来的却是位小内官。这该怎生是好?” 沈清颜听到了个重点:“女儿茶?” 她懂了婆子为难的缘故了。 她不由得莞尔,“是说,采这头一道春茶的,必得是女儿家?” 婆子点头。 沈清颜含笑摇头,“无妨。反正我是宦官,打小就净身,也与女儿无异了……阿婆你尽管将我当做女儿身就是。” 婆子却还是叹气。 “难得小内官这样的好脾气……只是,这终究是不一样的。” 沈清颜偏首看她,“阿婆详说。” 婆子目光落在沈清颜口唇上。 “……这女儿茶采摘,需用少女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