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隐却毫无反应。 他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看见对面的人,也没听见有人远远与他招呼。 老宦官便卡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承和心善,先向那老宦官躬身一揖,“参见贺监。” 说完不等那老宦官说话,便转身轻声提醒容隐:“禀宗主,是贺监回宫了。” 容隐仿佛直到这一刻才回过神来,抬眸朝那老宦官的方向望过去。 低头抬头之间那短短的一瞬,面上原本凉薄的不屑,旋即变成了笑容明媚。 完美变脸。 “真的是亚父?方才我还以为是眼前出现了幻象——亚父带兵远在陇右道,怎么可能突然回京呢。” 说着便躬身行礼。 老宦官贺伦赶忙抢上前来几步,将容隐手肘给托住。 “哎哟,五郎啊,咱家怎么敢受你的礼!” 贺伦既这么说,容隐便也不客气,立时便站直了身,从贺伦手中淡淡收回手肘。 垂下眼帘,仔细地将被贺伦攥过的袍袖肘部重新捋平。 “怎受不得?亚父是内侍监,为内侍省首官;我为内侍少监,只是次官。” “次官见首官,理应执礼。” 贺伦连连摆手,“还不是圣上体恤咱家年岁大,加之咱家当年在王府时管理圣上家事的经验多些,这才以咱家为内侍监,五郎你为少监罢了。” “圣上是让你可专心执掌禁军,守卫京城,护卫圣上安危啊。” 容隐凤眸陡然高挑,“原来亚父还知道,圣上是让亚父主家事,我主禁军。” “那亚父怎会力劝圣上将神策军分为左右两厢,只将神策左军留给我,神策右军却由亚父执掌了?” 贺伦登时满面尴尬。 他当然明白,事关兵权,容隐是记他这个仇了。 他赶忙解释:“五郎啊,你也知晓,这三年来神策军越来越壮大,如今已是有数十万之众……这么多人,便该分开左右两厢才好节制。” 容隐轻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贺伦又道:“话又说回来,即便只剩神策左军,五郎你也是圣上的开国功臣,是皇上亲封的燕国公啊!” “而咱家纵然代圣上执掌神策右军,可依旧只是圣上和国公爷跟前的老奴一名罢了。” 贺伦说着还力显亲热地拍拍容隐的手,“此番平叛三十六家逆臣,护圣上江山安稳。五郎啊,如今朝野内外都议论着,说你可能封异姓王呢!” “宦官封王,古来未有。这样的殊荣,也只有五郎你才能享有啊。” 容隐却只凉薄地勾了勾唇角,并不将那个王位放在眼里。 “亚父突然回宫,莫非是陇右道的差事办完了?可是朝廷怎未收到陇右道传回的捷报呢?” 陇右道是李家皇室龙兴之地,故此陇右道的宗室势力也最为庞大。此次贺伦率领神策右军赴陇右道,名义上是震慑西番,实则就是敲打宗室去的。 ——李衍自己就是以宗室篡天下。所以登基以来,李衍一直想削藩。 只是宗室力量强大,他不敢直接动手,只能派贺伦去敲边鼓。 皇帝都为难的事,贺伦又怎么可能顺利,所以他和神策右军陷在了陇右道大半年,迟迟没有胜算。 而既然陇右道的差事没办好,那贺伦手里的兵权就握不稳。 容隐的话叫贺伦尴尬不已。 他抬眸看容隐。 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五岁小郎,如今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头去,连他都要仰视了。 他便又讪笑道,“还不是因为咱家听说五郎你终于杀沈镜年,大仇得报——咱家特地回来,给你道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