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叶台。大杨后寝宫。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 宦官首领吴遥带着膳房的小寺人,给大杨后摆膳。 当盖子揭开,宁河郡主再也按捺不住,冲过来抢走大杨后面前的那一盘。 “我来吃!” 那盘子里,装着血红的肉酱。 再往前的碟子里,装的仍然是肉酱包成的馒首。 吴遥静静含笑,“这是圣上亲自给大杨夫人定的食谱。老奴每日都要亲眼盯着大杨夫人吃完了,才能去向圣上复命。” 宁河郡主眼中迸出泪花,“三年了,我母后已经吃了三年了!还不够吗?圣上还没解恨吗?” ——三年前宫破之日,戾帝李匡被李衍下令砍成肉酱。李衍虽然饶了大杨后与宁河郡主的性命,却日日叫大杨后以血红的肉酱为食。 吴遥依旧无动于衷地微笑,慈祥地看宁河郡主一眼,“郡主既然想吃,老奴便再给郡主也另外预备一盘就是。” “宁河。”大杨后伸手按住宁河郡主的手。 她抬眸,向吴遥微笑:“有劳吴首领。我现在就吃。” 大杨后面不改色,一口一口将肉酱吃完。然后起身遥向兴德宫的方向谢恩。 宁河郡主在畔看着,几乎要掉下泪来。 大杨后的表现无可指摘,吴遥便笑笑,带人收拾完毕,躬身退下。 宁河郡主心疼地抱住大杨后,“母后!等我成婚,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鬼地方!” 大杨后眼神忽然一凉:“鬼地方?这是咱们的家!“ “鸠占鹊巢的尚且在此作威作福,咱们当正主怎么能走?” 宁河郡主终是落泪,“可是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啊……” 大杨后别开眸子去,“既知难熬,你还去招惹容隐?你以堂堂大梁嫡公主的金枝玉叶之身,竟去逗引一个阉人!” “你以为,他会对你动情,对咱们母女手下留情?” 宁河郡主尴尬不已,却还是毅然点头,“是,女儿是主动逗引他去了。女儿想着,只要我能征服他,那母后便不用每天过这样痛苦的日子。” 大杨后缓缓抬眸,“结果呢?他对你动了半分情意么?” 宁河郡主黯然跌坐回去。 她以为有的。 从她知道他特地从麒麟山要了那样一匹小红马,她以为他终是对她动心了。于是她急不可耐去跟他要那小马,就是要逼他承认他对她的情意。 可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她好像是错了。 看宁女儿不说话,大杨后叹口气,伸手过来轻抚宁河郡主鬓发。 “他是阉人,注定了绝情断爱。不是你无法打动他,而是这天下的女子,全都不可能打动他。” 宁河郡主心下蓦地一动。 “……那沈镜年的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大杨后:“沈镜年的女儿?” 宁河郡主将她与沈清颜争夺小红马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大杨后听罢冷笑了声,“你想多了。他将沈镜年的女儿放在身边,应是为了折磨她,以此来报复沈镜年罢了。” 这道理就像李衍将她们母女也“养”在宫里,为了报复先帝李匡一样。 宁河郡主心下这才舒服了些,“我说嘛!要不然就凭那个沈清颜,她又哪里比得上我?” 她依偎着母亲坐下来,“这么想来,这个沈清颜也是个可怜的。本以为能一步登天,嫁给钦哥哥,结果婚礼之前半月沈镜年图谋败露。她距离颍川王府,曾经就剩半步之遥。” 大杨后也陷入沉思。 宁河郡主抬眸看向母亲,“母后,我就不明白了,她一个奴婢之女,当年颍川王府看上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