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吓了一跳,赶忙转身去看。 门廊幽暗,春日的艳阳被抽成了丝丝缕缕的金线,方能从这幽暗里穿行而过。 就在那金线与幽暗交织起来的光影里,一袭紫衫,头戴乌纱的容隐负手而立。 看样子,他是刚从外面回来,穿过门廊时,发现她在门房,于是他便停下了。 沈清颜便也赶忙屈膝:“宗主。” 她不知道他听见了多少。 容隐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抬步走了。 沈清颜:“……” 他这是什么意思? 书令史急忙“轰”沈清颜:“沈小娘还不跟上去?” 沈清颜怔了下,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容隐进“一心堂”,在前堂并未停留,而直接往后堂走。 他身上还穿着官服,她知道他是要先去换衣裳。她便只好站在穿堂门前等着。 结果正走在穿堂里的容隐忽然回眸瞥她一眼,“你这闲饭,还想吃多久?” 沈清颜一颤,赶忙抬眸看一眼承和。 承和这一次却没跟着容隐,而是寒着一张脸就站在门口,一副“你甭问我,你自己品”的表情。 沈清颜的心,沉下去。她明白,容隐这是要她去伺候他更衣。 沈清颜闭了闭眼,只好认命地跟上去。 穿堂是一条小小的走廊,前后堂的交界设置了一道宝瓶形状的洞门。 门内设影壁。 沈清颜小碎步跟在容隐后面,穿过宝瓶门,绕过影壁,后堂就是容隐的卧室了。 小小的后院别有洞天,一方小小的院落,中间有一座瘦而皱的湖石假山,假山旁是一泊小小水塘。 都是小小的,却精致得叫人挪不开眼睛。 莲花亭亭玉立,莲叶下有小红鱼灵巧穿行。为这小小院落平添生趣。 “看够了么?” 容隐已经立在后堂门内,隔着竹帘盯着她。 沈清颜一凛,赶忙收回目光。疾步上了台阶去。 后堂设色简素,除了木榻、桌椅等木质的本色之外,其余一应布帘、幔帐等,俱是素白。 虽说颜色素淡,可是这房中角落里一架一人高的玻璃镜子,便已然是价值连城。 她小时候跟随阿父在西北军营,有幸见过西域商人带来的玻璃珠子。商人说,这玻璃珠子来自一个能建巨大金字塔的国度。 小小一颗玻璃珠子已是比珍珠还贵,就更何况是这样巨大的一扇玻璃镜子了。 可是这样一架镜子却出现在了一个阉人的房中。 玻璃镜子之外,就更不用提榻上随意摆放的羊脂白玉枕,架笔的白砗磲,以及用碧玉雕成的兰花盆景了。 这些贵重的点缀,却也全都是简素的颜色,与房屋中整体的设色完美融为一体。 倒叫人一时分不清,这奢靡与简素,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的本性。 容隐已经站在了那大玻璃镜子前,两手平伸。 沈清颜悄然吸气,垂着头走上前去,替他解开腰上玉带。 他紫色的官服便散开了胸襟。 内里,是他牙白的中衣。 他身上特有的木质兰香,透过中衣,氤氲飘来。 沈清颜紧张得停下了手,悄然抬眸去看她。 他也在看着她。 两人的视线这般凌空一撞,他凤眸微微眯起,“不会解?” “本主衣裳的系带的解法,不是教过你了么?” 沈清颜心下一冷。 原来他那日亲手给她解开系带,又重新系上,就是为了这样一日——让她能熟练为他宽衣。 沈清颜深吸口气,小心道:“奴婢以为,宗主是换下大衣裳就是了,内里中衣又不必换。” 容隐眸色清淡,“不。本主散朝回来,无论外衣还是中衣,全部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