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沈清颜真是生生被吓着了。 这把年纪，却还有这身手…… 小老头儿却不以为意，径自将那包药材都丢在他那石臼里了，“笃笃笃”捣了一会儿，然后乐呵呵包起来递给沈清颜。 “用这个。” 沈清颜正需要这个，便赶紧屈膝道谢。 小老头儿一双眼认真地望着沈清颜，“你明儿个几时来？” 沈清颜想了想，“宗主的习惯，早起并不必喝茶。总得等他黄昏散朝了回来才会用茶……” “那我就过了晌午来吧。” 她明日一早，还得先去看清佚。 小老头儿便使劲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啊，过了晌午就来。” 沈清颜出了玲珑塔，犹豫着是不是不用锁门，给药博士留个门。 结果药博士从三楼窗户露出头来，冲她呲牙一乐，“你忘锁门了！” 沈清颜只好锁了门先走，心想药博士必定有法子能出得来。 她离了易老阁往西河直房走，想着药博士的一举一动，不由得微微勾起唇角。 难得易老阁里终于有个性子不随容隐，不冷若冰霜的了。 因想着明早要去见清佚，这一晚上沈清颜都没太睡好。 不过幸好嘴角不疼了。 药博士给的这药面子当真神效，她回来涂上就见了效。 等早上起来对镜一照，那伤竟然已经完全好了。除了一个小小的红印儿，已然看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止血生肌的神药。 次日一早，等宫里各道门都开了，沈清颜便赶忙赴蚕室去。 已是夏日，蚕室的院子里依旧门窗紧闭，炭火气蒸腾。 她后来听承勤提起过——给宦官净身，为了能恢复得好，需要房子里一年四季都要温暖，不透风。 过去，宫里养蚕的屋子恰好符合这个要求。最初宦官净身之后，便是在养蚕的屋子之中休养。 于是后世便将净身的屋子依旧叫做“蚕室”。 不过当然了，后来这两个地方当然不能是在同一个屋子里，而只是让净身的地方沿用了这么一个名字而已。 可是尽管这院子里这样暄暖，她却还是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房门一响，一个膀大腰圆的寺人走了出来。 沈清颜认得，正是上次抓清佚的那个。 那寺人这回倒还客气，冲沈清颜点点头，“宗主吩咐了，今日沈小娘会来。沈小娘请往这边走。” 那寺人将沈清颜一直带到这个院落里西北角的房门前站下。 “令弟就在此处。沈小娘自行进去相见即可。” 沈清颜点头，“有劳了。” 等那寺人离开，沈清颜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霍地将房门推开。 房中一股浊气随着热气，如潮水般忽然向她迎面拍来。 沈清颜闭上了眼。 那气味里有血腥，也有排泄的秽物味道，以及伤口的腐肉的气息…… 便从这些气味，她便不难想到清佚在这两个月里都曾经历过什么。 清佚他，还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孩子啊…… “谁？”房中忽然传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那声音就像是在黑暗中藏身了许久的小老鼠，对随时可能冲进来的危险充满了防备和恐惧。 沈清颜鼻尖已酸。 “清佚，别怕，是我……” 房中一片幽暗和零乱。沈清颜半晌才适应了室内的光线。 在土炕的最角落里，清佚小小的身子缩成了一团。 他也看清了是她。 他登时尖叫起来，“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你出去，滚出去！” 沈清颜的泪珠儿倏地跌落下来。 他对她的恨意如刀刃，迎面将她的心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