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琅嬛狼狈不堪。 她端着宝林娘娘的架子,不甘心被两个奴婢这样地当面指着鼻子叱责。 但是偏偏这两个,虽说是奴婢,可全都是权柄在握。她哪个都惹不起。 她尴尬地望向容隐。 此时此地,她能指望的人,唯有容隐一个。 可是容隐却懒懒斜坐着,眼皮低垂,看样子已是都快要睡着了。 她最后没辙,便只能恨恨盯沈清颜一眼。 眼下这场面,全都是沈清颜给她惹出来的! 可是她却没想到,沈清颜竟然也看都没看她。 沈清颜耐心等着唐娥和贺伦轮班将周琅嬛都骂够了,才又不慌不忙继续说。 “……彼时小女在立枷上,因那枷锁的通径比小女的颈子宽大些,故此枷锁是卡在小女嗓子眼儿偏上的位置。“ 她仰头,向唐娥清楚地指了指枷锁卡过的位置。 这事儿就是昨天发生的,故此她颈子上还留着一道红色印记,正好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因为卡的是这个位置,所以小女其实已经眼前发黑,感觉到了死亡的来临——可是小女的舌头却丝毫没有向外伸出的趋势。” 沈清颜从腰间荷囊里掏出一张纸,是她将冰琴颈子上勒痕的位置描画下来。 “唐宫正请看,冰琴颈子上勒痕的位置,也恰好与小女的情形类似。因位置靠上,舌头便不可能伸出来。” 这一次沈清颜又是以自身为证,这样活生生地,难以反驳。 唐娥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便转头看了贺伦一眼。 沈清颜马上道,“若是唐宫正、贺监还有一律,那请二位大人随小女赴梧叶台树林走一趟。” “那是死亡之地,还有现场佐证,小女再指给二位大人看。” 贺伦便眯了眯眼,“总之,你是认定了冰琴是死于自缢,而死后才被人摘心。” 沈清颜笃定:“自是如此。” 贺伦白胖的指头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那为何有人要死后摘心?人死,心便也死了,又有何用?” 唐娥便也点头,“贺监说的在理。” 沈清颜不慌不忙道:“其一,虽说总的道理是人死心死;但是人死之后,心却不是立即死的。” “人死之后,心还能再活些时辰。若只是为了炼丹当药引,那自然还合用。” 她说着眸光悄然一转,“当然,冰琴死后被摘心,倒不是为了炼丹、入药;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为的,就是嫁祸容宗主。” 话说到这儿,贺伦终于笑不出来了。 他森森盯住沈清颜:“证据呢?” 沈清颜却摇头:“这个证据不重要。” “因为只要证明冰琴是自缢身亡在先,那宗主就已经洗脱了杀人的罪名去。” 唐娥转头吩咐方才记录下沈清颜话语的女史:“将她所说,送刑部和大理寺会商,看可合情理。” 容隐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走到沈清颜身边,并肩而立。 “唐宫正,其实一切都不必这样麻烦。” “我容隐若想杀人,还用得着费这么多周折?” 他唇角轻勾,“即便就是当着唐宫正、亚父的面,我也一样想杀就杀!” 他的话冷冷坠地,唐娥和贺伦竟也都无法否认。 他是杀人如麻的小阎王,这还用说嘛! 他转头望住沈清颜,“是让你说,可没让你费这么多口舌……回头再口舌生疮,那可怨不得本主。” 沈清颜登时窘住。 “口舌生疮”的寓意,别人不知道——那是他在内侍省值房里头一回强吻她之后,她嘴上破了,被药童乱开方子,说的就是她“内火上攻,口舌生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