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颜由衷地笑，赶忙上前从老药手里接过捣药杵，“好，您老坐着，我来！” 沈清颜一边捣药，一边不动声色地问：“这世上虽然有神医吧，但是却也没有从来就一次都没失手过的神医，对不对？要不然那就不是‘医’，而应该是天上的仙人了。” 老药便眯缝起眼睛来：“受挫啦？觉着哪不对劲啦？” 沈清颜便叹口气：“就是那唤灵符呗。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许久没用了，昨儿个冷不丁一使，竟不好使。” 老药点点头：“唤灵符用起来是不容易，毕竟你是要招亡灵近你的身，一不小心可不就是损了自己的元气去嘛！若是遇上根基浅，心又不诚的，一道唤灵符，兴许把自己的小命都给搭进去！所以啊，药王当年为了这唤灵符，可立了老鼻子规矩了。“ ”要是按照药王他老人家当年的规矩，那可讲究多。你使唤灵符之前，必须得斋戒沐浴才行。斋戒沐浴就是个考验，只要能过了这关，心自然是诚的，身子的元气也能充盈起来。“ 沈清颜吐了吐舌：“我都没有……” 老药便哼了一声：“可不是呗！说起来这个，我都来气——谁叫《禁经》抽风，怎么就自己挑上你了呢！” “既然是它自己个儿认准你了，它对你就总能网开一面。别人该守的规矩，你不守，你竟然还能照样使符咒，而且还没出什么大乱子。” 沈清颜眼睛便一亮，“这么说起来，那我这次没使成唤灵符，未必是我自己的问题，而当真有可能是有人对尸首动了什么手脚，将她的魂给镇住了，是不是？” 老药好奇地盯她一眼：“你想唤的是谁的魂儿呀？我认识吗？” 沈清颜略做犹豫，还是决定跟老药实话实说。 她就将薛红缨的事情说了。 老药扭身过去，掐着指头算了半天，叹了口气，“对，我也没找着她的动静。看样子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镇住了。” 沈清颜后脊梁爬过一阵凉意，“能是什么样的人？” 老药耸耸肩，“那可能性就多了。比方说什么道士，术士的……人家可不像咱们咒禁科的，一切符咒都只能用来治病救人；他们有走邪门歪道的话，那可就干什么的都可能了。” 沈清颜脑海中立即划过当初萧忆桐的魂体就曾经被人禁锢在梧叶台的事。 她心里不由得一个翻涌，难不成此次的事，便也与萧忆桐的事相关？ 老药又掐着指头算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薛红缨啊，啧啧，挺惨。” 沈清颜忙问，“怎么惨了？老药你别瞒我！” 老药叹口气，“她嘴里被人填了黑狗屎，活活憋死。” “黑狗是拒灵的，所以她就算死了，魂灵也没法出窍。那你的唤灵符自然就失灵了呗！” 沈清颜也是惊呆住。 她对薛红缨没什么好印象，她有时候也觉得薛红缨是个爱作死的性子，但是她却也没想到，薛红缨竟然是这样一个死法！ 这无论对活人，还是亡灵，全都是极大的不尊重！ 这是谁干的？ 既然是李钦亲自审问的薛红缨，那难道说真的是李钦叫人这么干的？！ 李钦他，竟然能使出这样阴狠的手段？ 沈清颜心下也是涌起巨大的迷惘。其实她知道，她从前认识的那个东郎，与现在的李钦早已不是一个人了；但是一想到，他竟然其实是这样一个人，她心里还是难过得像是心都被搓碎了一样。 倘若这是真的，毁的不仅是她的童年，更是她对人性的信心啊！ …… 沈清颜离开玲珑塔，脚步不由得有些沉重。 结果没想到，刚出塔门就跟人撞上。 其实不赖她，她就算再脚步沉重，也不至于随便往人身上撞，而分明是那个人故意站在门口，挡了她的道，导致她一出来就免不了要直接撞上去。 都不用抬头看。但那股子再熟悉不过的木质兰香冲入鼻息，沈清颜便立马知道是谁了。 她忙收住身形，仰头冷冷望去，“燕王千岁，这么巧。” 容隐目光清淡，“不巧。这是咱家的易老阁，咱家在此，有何奇怪？” “倒是沈娘子怎么来了？莫非梦游，依旧还将易老阁当成自己的家？” 沈清颜眯眼看他，“千岁想多了。这里从来都不曾成为我的家。说是囚笼，可能会更贴切些。” “再说我来此，也不是来见千岁。我是会玲珑塔，来取回我私人的物品。” 容隐冷冷挑眉，“私人物品？沈娘子怕是忘了，你彼时连身上穿的衣裳都是咱家的。你又哪里有什么私人物品？” 他垂首凝视她，目光扎人，“你这一体一身，全都是拜咱家所赐！” 沈清颜皱了皱眉，“事到如今，千岁何必还如此咄咄逼人？千岁应该明白，我今时今日，身份已是不同。” 她回眸，故意轻蔑地瞟了一眼容隐，“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千岁这一体一身，又何尝不是皇家所赐？！” “我此时既已为太子内眷，那我就算是皇家的人。千岁，你也不过只是我的奴才！” “所以千岁方才的话说错了：我那一切都与你无关。那曾经的一切，我现在都只管还给太子就是。就不劳燕王你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