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沈清颜还能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该吃吃、该喝喝,可是崔幼薇先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会儿起身到门口去听听前院的信儿,然后回来告诉沈清颜,容隐喝了酒,喝了几杯了。 沈清颜倒是淡淡微笑:“燕王妃母家儿郎果然办事妥帖,说能灌燕王千岁的酒,就能灌得下去。” 崔幼薇自然听得懂沈清颜语中奚落,抿了抿嘴唇,“那是自然!” 她压低声音:“千岁比你更明智,他知道他如今在京中是何样的处境——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一年前,手握重权、只手遮天的他了。” “他现在四面楚歌,反过来还要仰仗身为我崔家女婿,才能在京中立足!” 沈清颜悠然勾起唇角。 随崔幼薇怎么说,她崔家人自己高兴就好。 沈清颜清清嗓子打断崔幼薇:“单一宗,你可叫你崔家那些人注意点儿,别自作聪明在酒里下东西。” “否则千岁他一旦起了疑心,那我后头就没办法再在酒里动手脚了。到时候皇后给的这包东西用不出去,你我都担待不起。” 崔幼薇深深吸口气,“这我知道,自不用你提醒!” 沈清颜与在座命妇推杯换盏,认真喝了几杯。 崔幼薇又看着不顺眼了,几次提醒:“你还敢喝!” 沈清颜蔑然而笑:“我若不染酒气,怎么敢去对他投怀送抱?” “我既然要借助酒气,自然也得是真的。不然……” 沈清颜故意凑近崔幼薇耳边气她,“等到耳鬓厮磨之际,他又如何闻不出我这酒气是真还是假?” 崔幼薇登时变色,狠狠横愣沈清颜。 她知道沈清颜这又是故意的! 沈清颜举起袖子,看似是为了遮住酒杯方便喝酒,实则是遮住自己坏笑的脸。 “我劝你还是生生忍着吧,否则此处这么多人,人人的眼睛都是带着钩子的,还不得将你那一副狠叨叨的神情给看见了。” “到时候传扬出去,你崔幼薇装了这么多年的假脸可就白装了。” 崔幼薇心下狠狠冷笑,心说:“且叫你再得意几个时辰。待得今晚事情办完,你沈清颜便也不在这个世上了!” 沈清颜看气氛差不多了,放下酒杯,微微摇晃站起身来,向崔幼薇伸手。 崔幼薇便又挂上温婉惶恐的面孔,赶忙也起身扶住了沈清颜。 沈清颜绯红着脸颊吃吃一笑:“……燕王妃的酒太好,我竟忍不住贪杯了。我头晕,还要借燕王府的屋子歇歇。” 崔幼薇赶忙向朱儿、翠儿递眼色,嘴上恭敬地道:“妾身这就陪娘子去歇息。” 沈清颜一摆手,“不用。” 她故意顿了顿,视线扫过门外院落,“这燕王府,我又不陌生。毕竟,这儿也曾经是我的家,我哪儿都能找得着。我自己去就是了。” 她知道,从她一进燕王府的大门,便在座所有的命妇、贵女们都在期待这一幕。 ——她曾经是容隐的侍妾啊,京中谁不知道呢。所以她回到燕王府来会是个什么反应,她们老早就好奇得快要心头长草了。 她说完向在座众人醉意一笑,“……我去歇歇,众位吃好喝好。” …… 沈清颜出了大厅,便吩咐身边的朱儿:“去吧,跟燕王千岁耳语一声,就说我在影壁墙那等他。” 她故意将声音放得大些,让燕王府里的人能听见。 也好让崔幼薇他们放心,她都是按着计划在行事。 没想到朱儿刚离去没多一会儿,却出来个人打乱了计划。 前院忽然一阵大乱,许多人看似陪着,实则是在拦着一个人匆匆而入的身影。 那人不管不顾,甚至还带了哭腔,扬声大喊,“五郎呢,五郎在哪里?” 沈清颜一听这嗓门儿,酒意都醒了大半。 她转过影壁,从院墙上镂空成海棠花形的花窗望过去。 啧,她没听错,来人正是汝阳长公主! 这可真叫人意外,沈清颜也莫名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崔植是汝阳长公主的驸马,容隐小时候还曾经是汝阳长公主的男宠。 她这么个时候哭哭咧咧、心急火燎地冲进来,沈清颜十分担心,她是已经知道今晚杀容隐的计划了! 以汝阳长公主的身份,她这时候来,今晚上的计划自然难度加大了! 沈清颜心思电转的当儿,汝阳长公主已经踹飞了好几个金吾卫,不由分说冲进了男宾们饮宴的前院。 “……便此处都是男子又怎样!本长公主又不是那些扭扭捏捏的女人,何处来不得!” 崔植一看是汝阳长公主来了,看样子是头都大了,赶忙冲上前去拦着。 汝阳长公主竟从腰里抽出长鞭来。 她当着崔植的面儿,缓缓将那长鞭在掌中挽起,“今晚我来又怎么了?你侄女今晚上过生辰,我给她脸,也来看看不行吗?” 崔植这个当驸马的,可以想象从前刚娶这位母老虎的时候,在家中完全是甘拜下风的。可是这毕竟是在外面,男人的脸面还是要的。 更何况崔植现在也威风了,这不是将容隐原本的神策左军的指挥权也给抢去了嘛,所以再面对汝阳长公主的时候,便有些想重振夫纲。 他便冲汝阳长公主吼:“今晚上是幼薇过生辰,可她是晚辈,怎么也不值当让长公主你也来给她道贺!” 汝阳长公主盯着她男人,便是冷笑:“那难道你不是她长辈?” 她又指着高坐在酒席正中的崔相,“还是他不想当崔幼薇的阿父,转而想当崔幼薇的儿子了?” 还是崔相老谋深算,被汝阳长公主这么当众骂,竟然毫无反应。 看样子,在崔相心中,今晚几乎的执行,比什么都重要。 汝阳长公主终于瞧见了容隐。 容隐已经有了醉意,正伏在桌上。 她一把推开崔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