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和元年,十一月末尾。
河湟俨然进入了寒冬,将整个青山寨都铺上了厚厚的雪层。
在这等严寒之下,青山寨的弓箭手,心中却是一片火热,每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气洋洋,只因辛寨主说到做到,每个人都可领取粮食,并且最让他们惊喜的是,这些粮食竟是足称的,并无有所克扣,这让早就做好被克扣准备的弓箭手们,在初时颇为诚惶诚恐,随时等待承局或是都头朝他们索要粮食。
然而他们足足等了十多日,却始终无人来索取粮食,这让他们从诚惶诚恐演变为狂喜,若不是没有办法,谁会想被压榨剥削。而今,他们居然能够领取足称的粮食,还无需被克扣,简直让他们宛如做梦一般。
因此,哪怕天气十分苦寒,弓箭手们反而无人在意,往日的他们,一日用食不足半斤,而今也可奢侈一番,有人一顿饭就吃了往日一天的量。
而能够有这般的待遇,诸多弓箭手也知晓原因,全赖刘都头,若是无他,他们别说有足称的粮食,就连这个冬天的粮食都没有,如今的他们竟然可进行往日不敢相信的奢侈,这让诸多弓箭手对刘然纷纷心存感激。就连镇戎军弓箭手也是如此,只是他们不敢和庆州军弓箭手一般,放在嘴边提起,但他们心中也是心存感激。
所谓仇怨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这便是人性,对于这一点,刘然说不上来讨厌还是不讨厌。只不过是底层为了微薄的利益进行互相压榨,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在求生面前,所谓的礼义廉耻皆是小事,这就是底层人的想法。很朴实,却也很可怕,因为礼义廉耻是无法约束为了乞活的人,纵使做一切恶事,他们也不在乎。这就是军队,也是古代军队的真正面目,那就是绝对的暴力,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脚踩积雪的张俊,望着刘然笑道:“好手段,刘勉之。”
察觉张俊来至身边,刘然笑了笑,听到对方如此说,拱手道:“伯英兄。”
望着刘然,张俊心中也是十分倾佩对方的行径,能够在这等年纪便能做到这等事,并且依靠自身的实力,被何知州这等大人物赏识,他日定当非同寻常,因此他也有了结交之心。除却刘然有何知州这等背景之外,张俊也是十分欣赏刘然的为人,以及他自身的武勇。
张俊对刘然笑道:“刘勉之,可愿与我饮酒一杯。“
“这是我之荣幸。”刘然也笑着说道,这并非他的虚言,身在这个时代的他,深深知道以张俊和他同样都是十六岁成为弓箭手,并且在日后竟会成为四将之一,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这其中付出的血汗,绝对是不足外人道的,唯有自己才能够明白。因此刘然对他也是十分敬佩。
对于这名日后大名鼎鼎的中兴四将,刘然除却敬佩之外,也是颇为好奇。后世就是他和秦桧等人陷害岳飞,以至风波亭之事,令岳飞壮志难酬就被自己人所杀。然而这些时日的接触,不仅是其部下的骑兵,就连赵瑄对其为人也是十分推崇,称其之勇武,可冠三军,并且为人从未过欺凌士卒,极具义气。
这让刘然对张俊也多了一份了解,他深知陷入时代的漩涡之中,无人可被其摆托,张俊定也是其中一份子,少年的意气风发,不一定是虚假,晚年的丑陋或也是真实的。毕竟初衷这种东西,又有谁能够摆脱,刘然对自己也并无这种自信,他只能保证在现在的他,还是他,日后权力腐化之后的他,还是否会记得现在的模样,他并无太大的自信。
二人至一间简陋的屋子之中。
屋内生着火,酒水就在火上煮着,刘然一进屋,便能闻到黄酒的气味。
王渊对张俊极为赏识,给的黄酒并非是廉价之物,而是属于中等的酒水,张俊招呼着刘然入座之后,他才跟着入座。
拿出一锅做好的野兔肉汤,张俊笑道:“只可惜,这些时日未曾有狩到大兽,不然今日也不会只有这一锅兔肉了。”
刘然笑了笑道:“能在这般寒冷的天气,吃到滚烫的兔肉,全赖伯英兄了。”
听着刘然的话,张俊也笑了笑,亲自起身为刘然倒了一碗煮开的黄酒,虽名为黄酒,实则是红色的黄酒。
随后,张俊又拿出一双筷子,就为刘然夹了一块肉多的兔肉。
“勉之,尝尝,若是不好吃,可别嫌弃。”
闻言,刘然笑了笑,也就是这个时候的他,才能享受张俊为他做菜,还夹菜的待遇,要是再早个半年的他,连见张俊一面的待遇都没有。
夹起一块,刘然尝了尝,“伯英兄,不想你还有这等手艺,这兔肉乃是刘然平生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张俊笑了笑,追忆道:“我的父亲死得早,唯母抚养,家境贫穷,好歹有一手箭术,还可去山中打猎,那时全赖山中的飞禽走兽,才可使母不用饿死,还可使我几名手足活着。”
听张俊这般说,刘然微微拱手道:“不料,张俊兄竟和我一般。”
张俊笑了笑,这确实是他真实的情况,但也是知晓刘然自幼丧父,才有今日之说。
“只是,那时乡里眼热,言我盗窃。”说到这里,张俊摇了摇头,昔日之事,他大多忘记,唯有这事他始终记在心中。
刘然宽慰道:“只是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