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 高老太果然上门了,松阳镇和青阳镇离得远,即使是坐马车也要走上大半天。
而高老太家里没有能出远门的牛车, 每次上闺女家都要雇车,这也是她少上门的原因,沈云嫁得太远,来去不方便。
不过高老太虽然来芦苇乡来得少,但是祝家附近的人都认识她,一来是她长得和沈云很像, 一看就知道是沈云的亲娘。
二来是她每次上门做派都有点令人记忆犹新, 手脚不太干净,常常空着手来, 然后不问自取地搬点东西回家。
她第一回上祝家的时候, 走的时候就顺走了祝家好几把农具, 那时候祝家人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她。
第二回又顺走了一些东西。
第三回上门连祝家那鼎大锅都能拿走, 是孙老太等她走了发现家里烧饭的锅不见了, 忍无可忍追出门去, 一直追到镇上勒令高老太还锅。
两个老太婆在镇上大骂了一场, 这新鲜动静令祝家附近一带都见识了祝家的亲家作风。
之后高老太上门, 孙老太都像盯贼一样盯着她, 没想到后来高老太连外孙女都能骗走拿回家换钱。
这事隔了几年, 高老太这回不知道又为什么要上祝家的门,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远远的, 祝翾就看见高老太从牛车上下来,高老太比祝家老夫妻小了十来岁,其实看外貌还是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
沈云就是继承了她的好样貌, 但是气质与沈云不太相似,有那么几分相由心生的意思,整个人眉眼里就透着一股市侩的俗气和心机。
自从沈云亲爹没了,高老太守寡也不安分,和松阳镇一个有妻室的商户交好多年,所以即使她是寡妇身份,却并没有穿得灰扑扑的,相反仗着好相貌打扮得很是艳丽。
黑油油的头发挽着压着雪白脸蛋的抛家髻,头上戴着一对鎏金的小簪,脑后斜插一朵红艳艳的牡丹花,上身淡粉色的交领单衫松松垮垮,露出一截石榴红的抹胸,下身是白绫裙子,腰间挂着香袋,臂弯里是青纱披帛。
一身打扮不似寡妇,也不像庄户人家的女人,反而像城镇里的年轻妇人。
孙老太一见她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个老来俏。”
沈云穿得都没有她亲娘鲜亮。
“亲家”高老太从牛车上下来,异常热情地和孙老太打招呼,还没靠近,祝翾就闻到了她一身香粉的气息,有些往后退了退。
高老太看见了祝翾,就贴过来装作好外大母的样子摸了摸祝翾的脸蛋儿“这是萱姐儿吧,生得真不错。”
她以为祝翾不记得事情,祝翾闻着她身上的香气,避开了她的手,打了个喷嚏,然后戒备地避开了她的靠近,往孙老太身后站了站,一脸戒备和冷漠地抬头看着这个外大母。
高氏见祝翾这副样子心里异常不喜,但是面上丝毫不见尴尬,只说“呵,这孩子还怕生呢,我是你外大母啊,不记得了吗小时候还跟我家去过的。”
祝翾“哼”了一声,不理她,高老太更不高兴了,她不觉得祝翾能记得以前的事情,那祝翾这副敌对的模样就一定是孙老太他们教的。
她就朝孙老太“闺女嫁得远就是不好,外孙女被养得不亲我,在孩子跟前说点我的不是,我也没法子辩驳一下,亲家,你觉得呢”
孙老太真是被这个妇人的厚颜无耻给气到了,也不客气“我没有卖孩子的亲家,你个丧门星上我家来做什么又来打秋风的吗”
高老太拧起眉头“你说什么呢卖孩子,我什么时候卖孩子了你家哪个孩子被我卖掉了你血口喷人”
说着竟开始抹眼泪干嚎“我苦命啊,一个寡妇将姑娘扯巴大了,给你们这家小子拐去当媳妇,离得这样远,再也不能看见。你们一家仗着我离得远,背地里折磨我姑娘,还教坏我的外孙外孙女,教得一个个都忘外家我怎么就结了这样的破落户亲家啊”
一套下来,格外流畅,整套动作浑然天成,旁边的车夫看了会戏,想起高老太还没给车钱,就说“你停一会,先把我送你来的车钱给结了。”
高老太止住哭声,斜着眼睛看孙老太,说“你给钱吧。”
孙老太没想到她上门雇车的钱都要自己付,又不是她请这个老来俏来的,几年不见,脸皮又长了一层。
孙老太“呸”了一声,骂道“你穿红戴绿的,拿你头上的破簪子给钱吧”
车夫看见高老太似乎没钱的样子,又见她亲家不愿意给钱,自己可不能白干这一单,就在旁边说要给个说法,一直纠缠两个老太婆。
两个老太太谁都不肯给钱,就在门口对骂,车夫没拿到钱也混在里面骂人。
祝家门口一出好戏,芦苇乡附近的人家都出来看热闹,一见是祝家那个无赖亲家来了,都高高兴兴地凑到祝家门口看戏,一些无聊的妇人椅子都搬来了,一边吃着晚饭一边看。
孙老太见附近这个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