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晃晃悠悠的, 到了夏天的时候,祝翾已经开始苦学外面的语言了,她一开始接触的语言叫做拉丁语, 据说这是什么古罗马的语言。
纪清来女学上课的时候会说外面的事情, 比如外面有一个叫做法兰西的王国,地中海附近最强大的国家是个叫威尼斯的共和国
说着他拿出一个球型仪器, 上面粗糙地画着世界的版图, 他告诉大家所有人都生活在一个球上,这个观点西汉时期就有人提出了浑天说, 外国也有毕达哥拉斯、亚里士多德这样的古希腊大贤这样认为。
天文地理不分家, 祝翾在之前就已经通过文玄素博士了解了一些基础的天文类与地理类的知识。
文玄素在紫金山附近的朝廷设置的天文望星台也有研究,她不仅精通算术历法, 还会自己磨镜片去观测计算研究天上的星体运动。
总而言之, 文玄素真正在研究的学问非常高深且浪漫,祝翾自认为她没有这个天赋去深究这种学问的精髓魅力。
但是她们应天女学的学魁谢寄真就很喜欢这种学问, 她有空没空就在图纸上画画写写,留下一纸高深的符号与算术推演过程。
纪清在这方面的精深程度并不如文玄素这样的人物,他教授的重点还是外面杂七杂八的语言。
祝翾学起语言来倒有几分天赋, 她们所学的所有词汇都来自于纪清, 这个时代没有专门的词典去学习一门语言。
祝翾就把每节课的词汇都记下来排序,然后一记就记了很多页, 她很努力地去学拉丁语的词尾变化以及动词变格。
祝翾觉得这个过程很新鲜好玩,外面世界的语言运行规则与他们这里的不一样, 祝翾就去抓取里面的规律,这种感觉就跟在运算一样,了解其中的规律然后将词汇铺开,最后形成一个句子。
然后祝翾就开始试着转化语言间的规律, 比如她想到某件事的时候,就在想这用外面的语言会怎么表达,一旦摸到语言间的原理,这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学习语言的过程也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最重要的是要去理解里面的奥秘。
虽然这是一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选修课程,但是祝翾对一切她能接触到的知识都非常感兴趣。
文海阁里藏着许多书,她经常去借阅来看,丰富的求知欲充盈了她的生命与她的灵魂,她又在枯燥的学习中体会到了一种不足以外人道的充实感。
她什么都想明白,什么都想知道,新的学问都那么有趣,她渐渐找回了六岁刚启蒙时的初心,那时候她什么都不懂,所以每了解一样知识都是特别满足的事情。
新的知识与学问重新塑造了祝翾的人格,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在时间与空间上的渺小,也让祝翾明白了什么叫做“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女学的宫正司也开了针对宫女扫盲的启蒙班,在宫女们休息的日子开课。
宫女珍和有些不好意思去,因为她不识字,在女学久了,她看着那么多女学生如饥似渴地学东西,渐渐开始产生了一种自惭形秽的心理。
她在这里当差怎么能够不识字呢
她看着女学每个堂门前的楹联,眼睛里却什么都没装下,她不认识那些字。
可是真有启蒙的班可以去上,她又不敢去上课,一去上课就暴露了她的无知,那多羞耻啊。
虽然大家都知道她不识字,可是在课上那样直白地露出底细总是不一样的,她心里害怕,她更怕自己笨,万一学了还是不会呢
一个人愚笨久了就容易自己给自己设置一个框子画地为牢,想跳出去却不敢,只觉得自己那个框子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对新的知识新的东西都会忍不住产生一种排斥的心理。
明明没有人会去观察她怎么学,但是珍和老觉得大家都会看自己,会知道自己有多笨,她心里总是有些害怕。
对于她这种心理,一向求上进的琉璃只说“你还想不想当差了”
珍和就点头,琉璃翻了个白眼“那你不去,我们都去学,等大家都识字了,只有你还不识字,你想想,这样下去,你还能当到什么差女学这样的地方,你肚子里如果没点墨水你怎么长久地做事你一直不识字,在这里连女学生们桌上的笔墨器物都不如。”
一遇到生存问题,珍和什么心理问题都立马克服了,她马上就愿意去学了,可是她确实不算太聪明,很多都跟不上。
她只能早起的时候,自己偷偷地看书自己琢磨明白,她还有点羞怯,不敢去问启蒙班的女史,怕遭白眼,可是自己摸索她总是有点困难的。
女学起得最早的学生还是祝翾,祝翾很早就起床先写几张字,然后翻开自己的语言册子去默记词汇,珍和在走廊的台阶下看见了祝翾房里的灯早早就亮了。
她就凑近了些,去蹭祝翾房间内露出来的烛光,然后翻自己的识字本子慢慢辨认,隔着一扇门,她听到了祝翾在念什么不知道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