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 祝翾就帮着祝莲收拾碗筷,顺便把碗洗了,祝莲站起来说“还是我来吧, 你第一次来, 怎么能做这些呢,再说了, 你的手现在金贵着呢, 是读书人的手, 不能做这些。”
祝翾回头说“你的手也金贵,要给人梳头的。”
说着就自己洗碗干活了, 洗了一半祝翾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看向祝莲,忽然问她“谭锦年旬休的时候洗过碗吗”
祝莲愣了一下,祝翾一看她反应就知道估计是没怎么洗过的,心里有点生气,却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祝莲就对祝翾说“你姐夫也是干活的, 就是人家来这还是要念书的, 好不容易放一回假,也不能做这做那的, 婆母让我应天是来照顾他的,我怎么也不能耽误他念书拖累他。”
祝翾沉默了一会, 说了一句“我知道。”
然后她垂着眼皮将碗晾好收起,这就是她不喜欢祝莲嫁人的原因了, 哪怕谭锦年表面挑不出什么错误来。
寻常女子一旦成为别人的妻子, “相夫教子”四个字就成了她婚后的首要信条,祝莲不管有事做还是没事做,都要先把妻子这一项事情做好, 她能跟来应天被交代的任务也肯定不是在应天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是照顾好在外求学的丈夫。
这种任务或许不仅仅有谭锦年的母亲是这样交代的,他们祝家人估计也是这样认为的。
祝翾心里瞬间有些苦闷,但是她无法对祝莲宣之于口,因为她不可以将自己的苦闷强加给祝莲,世俗上祝莲和谭锦年才是一家人,她也不能对人家的婚姻小节指指点点。
因为谁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人觉得这样不对,祝家已经算挺疼爱女儿的人家了,可是他们只会在祝莲真正被欺负的时候才有权力出头,祝翾觉得不舒服的微妙的点不叫“欺负”,祝家人对祝莲的首要要求也是做好别人家的妻子与媳妇,这样祝莲真正受了欺负他们才有道德制高地为她出头。
祝翾心里瞬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沈云,很多童年里被她忽略掉的细节就呼之欲出了。
她小时候去接祝明回家,那一天她和祝明叽叽喳喳,那时候沈云肚子里还怀着祝葵,家里的男人孩子都坐在外面聊天,沈云却大着肚子在灶上切菜做饭,没人觉得不对,好像就该是那样的,包括那时候的她自己。
因为沈云从祝翾睁眼起就是母亲,就是那样的。
可是假如有一天祝莲怀孕了,谭锦年坐在外面潇洒地等大肚子的祝莲做饭,祝翾一想这样的场景就接受不了。
因为祝翾见识过到不是妻子时期的祝莲,所以她无法去看着祝莲一步步变成真正的妻子与母亲,变成灶台上那个面目模糊的女人。
这样一想,祝翾就更加痛苦了,第一回她这么深刻地从姐姐的变化里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处境。
那像呼吸一样自然的日常,现在她终于在记忆里那个面目温柔的母亲身上读出了一种更深的意味,祝翾抗拒祝莲嫁人,抗拒谭锦年,本质上是抗拒她们姐妹几人变成婚后的大母与母亲,哪怕她们的婚姻在世人眼里看来是圆满与幸运的。
祝翾一直沉默着,她觉得曾经的自己也是加速孙老太与沈云变成灶台上那个面目模糊的女人的一环,哪怕她的份量没有那么重,这种突然的感知让祝翾觉得痛苦,这是更深一层的清醒与无能为力带来的痛苦。
祝莲见妹妹不说话了,不知道妹妹在想什么,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笑了一下,问她“你在想什么”
祝翾抱住祝莲,忽然问她“成亲之后你开心吗有过不开心的时候吗”
祝莲愣住,她对自己的婚姻大体上还算满意,不开心的时候肯定是有的,只是很多郁闷的细节也被她遗忘了不少,于是她说“现在我天天有事做,还能经常看见你,我很开心,不开心的时候自然也是有的,但是人怎么能事事如意呢”
祝翾垂下眼睛,无声地笑了一下,说“姐姐,你如果不开心,要和我说,知道吗”
祝莲就说“我会的,我真的不会被欺负的,你姐夫脾气很好,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婆母也管不到我。”
说着她拍了拍祝翾,说“我要去烧水了。”
祝翾才坐直身子看她,然后也想要一起去,祝莲说“你坐着歇会吧,好了叫你。”
等烧完水洗漱完,祝翾换上了祝莲的衣裳,虽然她比祝莲高一些,但是衣裳放量空间大,所以穿着还合适。
祝莲垂着头发去铺床,一边铺床一边说“咱们俩好久没在一起睡觉了,这被子都是才洗才晒的,昨天太阳可好了,我被子晒得又软又香,一股太阳味儿。”
等她铺好床,就让祝翾睡在里面,祝翾想睡在外面,但是祝莲一直把她往里面推,祝翾只好钻进被子里躺下,祝莲在外面想要吹灯过来,祝翾拦住了她,说“大姐姐,你别吹灯,先过来陪我聊会天吧,咱们好久不见,一肚子话要说。”
“我懂了,你是要和我秉烛夜谈呢。”祝莲没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