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大姨子的身份和假死妻子的故事,当年张孝武一路护送她和顾若兮前往塞北,也是一番共同经历,而今顾清兮如此窘迫,张孝武自然想了解一二,若有能力也会帮助与她。然而今日善粥还有一些杂事,处理一番后,张孝武才走入医馆,却见顾清兮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大夫救救她的丈夫。
大夫摇头,严词拒绝:“在下行医做馆是依本事吃饭,如同你家朱先生卖字画一般。朱夫人,我且问你,朱先生为人写字画时,何时不收费用过?”
顾清兮强颜道:“家夫写字作画乃生活所迫,若有富余,依他品性定然分文不取。”
大夫撇嘴蔑笑:“朱夫人,你倒是说说,何为生活富余?在下生活不过勉强度日,又岂会富余?朱夫人,别说我今日可怜于你,普天之下可怜人不知凡几。你看我医馆门口,那饥民遍地,你夫君只是病邪入体,而门外之人不吃那善粥便会饿死,他们是否更加可怜?我早就说过,你夫君病入膏肓,然而门外百姓只要度过这几日难关便能活下去。若是你是我,你会救一个将死之人,还是救百个饥饿之人?”
“这……”
张孝武此时走了过来,嘲讽道:“郑大夫,可我记得门口的善粥,你一文钱也没出过?”
郑大夫尴尬一笑,梗着脖子反驳:“于我门口便有我善举,我虽然没出钱,但是出地方了,若是我开门撵人,官府都得支持我。”
张孝武道:“你若赶走饥民,只怕日后名臭万年,清江府上下无不唾弃。郑大夫,朱先生的疾病,如何,你且详细说来,或许我能帮助。”
郑大夫贼眼一转,先是打量张孝武一番,又看了一眼顾清兮,眼睛一眯想到了什么,笑嘻嘻说:“既然张大侠愿意慷慨解囊,我倒也不做坏人,且说与你听来。朱夫人与夫君朱先生本非清江府本地人,他们祖家乃杭州府朱家,三年前定居在洗笔巷朱家字铺卖画写字,且朱先生还做了几个大户人家的西席,于清江府也算是有名的书生。只是两年前,朱先生得了肺痨,先是咳喘不停,被富户辞退了西席教员,后来病重到整日咳血。朱夫人也是苦人,朱先生病重之后,她苦心操持家业。然而肺痨乃绝症也,别说是我,便是北方鼎鼎大名的赫神医也救不了,我这些年用药帮他延长寿命罢了,可你知道,身患绝症,终有一天会先走的。”
听到朱子涵身患绝症,张孝武心中大吃一惊,当年赫赫有名的龙都十大才子,而今居然身患绝症,这才不过八年时间而已,当真是沧海桑田。想到此处,他叹了口气,不知从何安慰,所谓肺痨或者是传染病肺结核,或者是肺癌。顾清兮没有被感染,应该是得了肺癌了。别说以如今的医疗水平治疗癌症,便是现代科技也治不了癌症,尤其是肺癌。顾大小姐还真是命苦,好不容易冲破重重阻碍与朱公子喜结连理,幸福生活几年,丈夫竟然得了癌症。
于是,他看向顾清兮的眼神更是怜悯,分外让顾清兮感觉受到刺痛。
顾清兮本是个性格骄傲的人,如今为了祈求大夫给丈夫治病下跪他人,又被人如此同情,悲从中来,只是在外人面前,她倔强地收住了眼泪。
张孝武上前扶起顾清兮,劝说道:“朱夫人请起身,这郑大夫本事不济偏生爱钱如命,而且不做人事,你也不要求他。”
郑大夫气道:“张大侠,你说我爱钱如命我承认,但你说我本事不济我可不服,整个杭州八府,谁不知道我郑妙手?而且你说我不做人事,那可就太冤枉人了,我不给朱先生治病,其实是在帮助他家。”
张孝武气笑了:“我第一听说大夫拒绝治病反倒是帮人的。”
郑大夫摇头晃脑说:“张大侠,治病是救人,但因救一人而杀一人,此等救人还有何意义?张大侠,既然你我都知道这肺痨乃绝症,朱夫人自然早就知道,朱夫人救治下去,最终将如何?无非一年后朱先生病逝,而朱夫人倾家荡产且人财两空,朱夫人因欠下巨额外债,下场如何?朱夫人娘家和夫家均不在清江府,一个欠下巨额外债的妇人,无非两条路可选,一是自尽解脱,另外便是卖身于红尘。我今天给朱先生看病,却也将朱夫人一步一步推入深渊,这便是为何我说,此举乃救一人杀一人。”
众人皆沉默不语,甚至连顾清兮也无从反驳,她很想争辩,但她的确动过借高利贷的想法,只是家里能够卖的都卖了,剩下洗笔巷的房子却是朱家族产,朱家只允许他们居住,决不允许他们变卖。
郑大夫得意洋洋地看着顾清兮,心说看你如何反驳。
顾清兮道:“夫君定能痊愈,介时我们回朱家讨钱,再还给医馆……”
郑夫冷笑道:“朱夫人,你觉得你是我,会接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承诺吗?说明白些,你们夫妻二人乃外地人,我如何相信一个外地人空口白牙的承诺?”
“这……”顾清兮很是为难,将心比心,别人不帮才是正常。
张孝武见状上前道:“大夫,你只管治病救人,金钱一事交给我吧。”
顾清兮向张孝武盈盈一拜,道:“多谢侠士相助,民妇替夫家感激不尽。”她此时才细看张孝武相貌,似乎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忘记在何处见过,不由得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