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狱,位于纪家桥附近,与东边的国子监,隔着清湖河相望。 与一般监狱比起来,大理寺的牢房显然整洁明亮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在很多时候要关押的都是犯官。 甲三号牢房中,一身白麻素服的丁大全站在刑架下,看着眼前微荡的白绫,愣愣出神。 监刑的是刑部侍郎冯梦得,巧的是,他也是嘉熙二年的进士,与丁大全同年。 看着眼前这一幕,冯梦得眼神很复杂,叹了一气,“官家仁德,将尔等的绞索换成白绫,允准以自缢代替绞刑,也算是厚恩了,子万兄,不知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么?” 丁大全木然转过头,“初心贤弟,听闻你即将兼任国子监祭酒,真是恭喜了啊,祝你前程似锦。” “这何喜之有,无论任何官职,不都是为朝廷效力么?我辈读书人,切不可被功名利禄蒙了眼,最终行差踏错,悔之晚矣。” 冯梦得听出了丁大全话中的嘲讽之意,语气不由转冷。 “呵呵,行差踏错啊,这话说得也没错,我丁大全时运不济,投错了靠山,最终落得个背黑锅替罪羊的下场,还是初心贤弟眼光好,运气也好,竟然能得忠王…哦不,现在是燕王了,能得燕王赏识,拜相封公指日可待了,哈哈哈哈……就是不知那燕王,能不能真的笑到最后了,我到了下面,一定好好看着的!” 丁大全面部扭曲,在火把映照下,倒是真有几分蓝脸鬼怪的样子。 “你!真是无可救药了!”冯梦得拂袖,向牢门外走去,“给你半刻钟时间,想想有什么向家里交代的吧!” 牢中只剩丁大全后,他索然无味,冷静下来不觉便陷入胡思中。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当年在宁德,对那百丈龙许愿时,那龙王明明就展现灵异,许我显贵了,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不灵了!? 自己的人生,不该如此的啊,自己明明就该登上宰执之位,号令群臣的,怎么就这样草草终结了呢? 他都已经设想好了,把忠王弄下去后,再寻机将那妇人一样的董槐搬倒,那不出一年,就能抵达人臣的巅峰。 或许,那百丈龙是真的有灵,可惜遇上了逆天而来的赵孟启。 最终时辰将到,丁大全颤抖着把头套进白绫中,狠心蹬开木凳,自我终结还来不及为祸江山的一生。 当冯梦得听到动静赶来时,只看到丁大全踢腾着双腿,摇摇晃晃挂在刑架上。 “哎,让他儿孙进来收敛吧。” 亲眼见同年以身试法,冯梦得不禁心有戚戚然。 …… 出了东青门,有条护城河,叫做菜市河,城门外这座桥,便叫菜市桥,过了桥,自然就是菜市了。 平日这里便是人流如织,不过一般到了大中午的时候,肯定就没什么人了,但今天却是人山人海。 只见人海中间,高高搭起一个大木台,这便是今日处决犯人的法场了。 法场边缘,摆着一排桌案,几名监斩官高坐于后,时不时看看日晷上的影子,算计着时间,同时也等候着三奏覆中最后的一覆。 三十多名人犯,在台上跪成几排,而董宋臣与卢允升有幸占据了第一排。 董宋臣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好好的,怎么就走到了今日这个下场呢。 按说,他是官家身边的第一红人,只要把官家伺候开心了,什么荣华富贵也不会缺,而他还是个没根的人,不需要为子孙谋,怎么偏偏就非要和皇储做对呢? 或许是因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假象让他膨胀了,变得飘飘然。 也或许是因为,以前那个傻子皇储见到他时,都是拘束中带着隐隐的恭谨,可是从龙抬头那日醒来后,就完全不再把他放在眼中,甚至还不避讳的骂他是阉货,是奴仆,这样天差地别的转变,让他接受不了。 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反正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步步越陷越深,最后万劫不复。 董宋臣边上的卢允升倒是没他那么多想法,他只是在可惜自己这么多年来苦心攒下的十几万贯钱。 那可是堆满好几个屋子的钱啊,偏偏自己在宫里当差,愣是一文钱都没来得及花,真是太冤枉了。 法场边,围观的百姓满是兴奋,仿佛即将观看什么精彩的大戏一般。 “朝廷可有好多年没杀头了,没想到今天一杀就这么多啊。” “哎,上天有好生之德,杀这么多恐怕惹来不祥之灾哟。” “呸…屁的好生之德,这帮遭瘟的腌臜混沌,尽不干人事,死有余辜!” “就是,不但贼胆包天陷害皇子,他娘的还拿咱平头百姓做筏子,下毒害了几千人,要不是燕王殿下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