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首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微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假寐,但从他起伏得有些剧烈的胸膛,和不断屈伸的手指来看,他此时心中并不平静。 堂下,刘维祯端正的跪着,面无表情,一脸死相,眼中却透着惶恐。 他倒是没挨棍子,毕竟是三房的嫡子,年已弱冠,得留些体面,但却被祖父骂了个狗血淋头,正忐忑的等着最后处置。 旁边站着的六七个青年,都是刘家第三代,也就是刘维祯的堂兄弟,但他们看着地上的刘维祯,眼中就藏着幸灾乐祸。 这老六,仗着能读几本书,还进了太学,平日总是自命不凡,鼻孔朝天,真把自己当成刘家千里驹,现在好了,居然做下偌大的蠢事,真是笑死人了。 这时,一名中年从外面大步走来,步履间意态昂然,显然是久居高位之人。 听到脚步声,老者睁开眼,见是自己大儿子,不由大感意外,“修仁,你怎么回来了。” “运河上发生点事,儿子不放心家中,便回来看看。”刘修仁向老父见礼后便随口解释了一句。 平江府也就是后来的苏州,府治设在吴县,直线距离震泽镇也就八九十里,从太湖行船,很快便能到。 刘修仁看着地上跪着的刘维祯,疑惑道,“父亲,这是怎么了?六郎犯事了?眼看着这都快成亲了,要是没什么大错的话,父亲还是别太苛责他了。” 老者听了,气不打一处来,愤恨道,“还成个屁的亲,姜家已经当众放话退婚,刘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我刘正意居然会有这么蠢的孙子,一手将自己的亲事给搅没了……” “退婚!?这节骨眼退婚!?姜家疯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刘修仁大惊失色。 堂首的刘正意余怒未消,“让那小畜生自己说!” 刘修仁顾不得其他,把刘维祯拖了起来,“六郎,你速速将事情详细说来,我看看是不是还有弥补之法!这事关重大,你不得有半丝遗漏!” 他之前也耳闻这个侄子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大家族的婚姻,从来都不在乎当事人是不是满意,都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 他也相信,无论刘维祯自己怎么想的,终究还是要服从家族的意志,绝对没有胆子去违抗。 却没想到回到家中,居然听到婚事吹了,还竟然是这个侄子一手造成的。 这事对刘家的影响可不仅仅是丢面子的事,刘姜两家联姻,还关系到刘家一直在筹谋的计划。 刘维祯看大伯一脸慎重严肃,不敢拖延,连忙把事情又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还补上了一些之前没有讲的细节。 听到徐公子出现,并且打起姜家小娘子的主意时,刘修仁不禁眼神一凝,“华亭徐家?李相那个外孙?这倒是有些棘手……” “咳!修仁你且听他说完,徐家在这事里不算打紧。”刘正意发话。 刘维祯唯唯诺诺的,继续往下说,说到他忍不住冲出去喝斥奸夫淫妇时,刘修仁不禁扶额,“你!你怎么如此不智!?先前心中对亲事有怨,不愿为姜家出头也就罢了,那就干脆当自己没在场就好了,怎么最终又昏了头,冒冒失失跑出来教训人?即便这对男女真的有私,那也讲究个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这别人并未逾矩,你冲动什么?!何况还是大庭广众之下,你强说自己未婚妻与人私通,这不是硬生生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么?别人都是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没有丑闻,也要制造丑闻来宣扬!” 刘修仁越说越气,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以往见你虽然有些张扬飘然,但也算颇有学识,为人也伶俐通达,怎么读书越多,反倒是越发酸腐起来!?为人处世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该怎么做,你难道心中一点数都没有么?像你这样的表现,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你!?丢人!真是丢人!” 后面的事,刘修仁都猜得到了,也就没有心情再听,他心中想得是如何挽回这桩联姻,也顾不得再教训侄子,急切的说到,“你速速去收拾一下,然后随我前去姜家赔礼,到了之后,你也别说话,就在姜家大门口跪着!只要姜家没有收回退婚的话,你就算跪到死,也不得起来!” 刘维祯立刻急了,“大伯,没用的,姜家绝对不会再改了,姜若初那贱人心里有人了……” “嗯?!”刘修仁眉头深皱,“你说的是那个所谓的‘奸夫’吧,虽然这人连徐家都不怕,应该有些来头,但是只要道理在咱们一边,咱刘家也不用怕任何人。” “不是,大伯,这里面还有隐情……”刘维祯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摆子。 “隐情?”刘修仁想了想,便把包括自己儿子在内的几个侄子和其他无关人员,全部赶了出去。 “现在就我和你祖父在,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