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官家在赵葙的搀扶下,走得很缓慢,一副老态龙钟模样。 还在门洞中的赵孟启看着,不由偷偷撇嘴。 真能装,刚才打我的时候怎么龙精虎猛得很? 随即他眉毛微挑,斜瞪着钱朵,“还不过来扶我!?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钱朵杏眼一翻,丢出两颗卫生球,“又不是把你腿打断了,怎么就要人扶了?” “你懂个屁,演戏演全套,这叫演员的自我修养,多学着点,这样你的人生道路才能走得顺一点。”赵孟启鬼扯着。 钱朵虽然脸上不情愿,到底还是成为了赵孟启的道具人,用单薄的肩膀架起了他的胳膊。 赵菫就主动多了,“四哥,我扶你这边。” 于是,赵孟启在两个小娘子的扶持下,出现在御街附近人们的视线中,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凄惨。 他歪着身子,把重心都压在钱朵肩头,蹒跚而行,口中还时不时地呻吟几声,仿佛身受重伤丢了半条命一般。 别看这附近都是衙署重地,可看热闹这种事,是不分身份地位的,街边探头探脑的人群中,许多都是官服,青色绿色中还夹着一些绯红色,也就看不到紫色,毕竟大佬们还是比较矜持一些。 不少人是真被燕王这副死样子吓得一大跳,“嚯!燕王这是真挨揍了啊?看样子还伤得不轻……” “啧啧,官家下手真重…看来小皇子的出生,让燕王在官家心里不再那么宝贝了。” 阎妃诞下龙子之事虽然还没有正式宣布,但对于中枢这些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苟侍郎这话怕是有些武断了吧,在下怎么觉得这反倒是天家父子情深呢?爱之深才责之切嘛。” 说这话的是个御史,如今燕王还有个御史大夫的官职,算是御史台的直属上官,加上实际执掌御史台的江万里已经明晃晃支持燕王,因此有些御史台的人自觉归为燕王一系。 “史御史所言也有些偏颇,要是真疼爱,下手还是会有分寸的,可你看燕王脸上那一条条红印子,触目惊心啊。” “这有什么好争的,燕王挨这么一顿教训也算好事,但愿他以后收敛点,别总是那么跳脱,搞得朝野上下鸡飞狗跳的……” 朝廷里对燕王不满的人还是挺多的,然而目前还不能把燕王怎么样,只能私下发发牢骚。 “诶,你们发现没,官家这年纪不但还能生育皇子,而且还能把燕王打成这样,说明龙体十分康健,这样看来,还是很有可能抱上亲孙子的……” 这话说得略微隐晦,但亲孙子的‘亲’字特别重音,那意思自然不是赵孟启生的了。 深一层含义就是,赵官家应该能活到亲儿子成年,那到时候由谁来继承皇位就有点难说了。 “这么说来,燕王这储位好像也不是那么稳固嘛……” 周围有不少人点头附和,然后各自转起了心思,想着以后该怎么选择才符合自家的利益。 也有人表示异议,“呵呵,异想天开,也不看看,我朝历代那么多皇子,有哪一个如燕王般有为?一个连名字都还没取的奶娃娃,凭什么和燕王比?” “就是就是,我看啊,只有燕王才可能一振我朝颓势,咱们就该上书官家,早日立他为太子,协理朝政……” 说这话的人,看起来是燕王的支持者,但心里打得是什么主意,那就难说了。 官场中人都戴着面具,是人是鬼,可不是轻易能分清的。 朝廷很复杂,聚集着各方利益的代表者,有着不一样的诉求,即便是有着共同的利益,行事作风也不尽相同。 中书省的大门里面,有一个红袍官员听着门外这些官员的议论,不由陷入了沉思中。 此人名叫马天骥,字德夫,衢州人,绍定二年,也就是赵昀登基的第二年就中了进士,那年他才二十一岁,可以说是青年才俊了。 其实由于大宋的读书人越来越多,所以科举越来越难考,而即便中了进士,也未必能够分配到实职,毕竟萝卜坑只有那么多。 但马天骥一来年轻,在官场有发展空间,二来运气好,及第不久就得以补官,任职签书岭南判官厅公事。 有了这个不好不坏的开头,他便在官场打起了酱油,没啥实权,平淡无味。 直到有一次御前廷对,不甘平凡的马天骥抓住了机会,崭露头角。 他借用司马光五规之名,分条上奏当时的种种弊端,言辞恳切,还以周世宗为喻,恳请赵官家“奋起更新”,让南宋王朝能够转弱变强。 这让他得到了赵官家的赏识,升迁为秘书监,接着进入了仕途快速路,终于做到了权兵部侍郎,授沿海制置使,差知庆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