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绾几乎一晚没睡。 她知道,姜家老太一旦从如意司出来,便会对着姜宗成撒气,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盛家和母亲。 可明明是姜家老太先来闹事。 但姜宗成一向愚孝,身边又有个惯爱扇阴风点鬼火的蒋氏,恐怕姜家,这次会彻底想与盛家撇清关系。 但如何撇清,唯有一条路,就是与母亲和离。 四更天时,姜绾便早早地起身,来到如意司附近,亲眼见到姜家的马车接走老太太后,立刻往城外的净慈寺去了。 天刚蒙蒙亮,已有不少百姓,排队等着上香。 姜绾一路进去,询问了一名小僧,最后在小僧的指引下,来到了后山。 后山的半山腰间,有一处僻静的禅房。 晨起山上浮云飘渺,幽静无声,虽是炎夏,可山林里的风还带着微寒,吹在身上,沁着丝丝凉意。 姜绾来到禅房的门口,莫名有些的紧张。 这时,禅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个穿着一袭朴素灰袍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 当见到门口的人后,神情一顿,眸中闪过无数种的情绪,似诧异,似喜悦,甚至还有一些惧意。 “母亲。” 姜绾主动上前,唤了盛聆音一声母亲。 盛聆音凝望着她,微微张唇,许多的话卡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为一声平淡的,“绾儿来了。” 姜绾看着盛聆音,面上未施粉黛,看起来干净又纯朴,面容虽没有蒋氏那般媚艳,可却充满着生动大方的美。 “这些年,一直未来拜见母亲,是绾儿不孝。” 姜绾屈膝跪了下来。 盛聆音见到这一幕,鼻尖一酸,再也绷不住情绪,上前抱住了姜绾,“绾儿,是母亲对不住你。” 姜绾被盛聆音抱住,心间莫名有股暖意流出,伸手抱住盛聆音,“母亲受苦了。” “不苦,一点也不苦。” 不多时,盛聆音带着姜绾在禅房门口的木桌坐下,又泡了一杯热茶,以及准备了一盘桃花酥过来。 母女俩也不似刚才那般生分,盛聆音坐在旁边,看向姜绾满是黑斑的脸,静静的听着姜绾诉说起,近来发生的事情。 “当初,是姜宗成违背诺言在先,负了我。我不愿成全他和蒋伊湄,我知道,一旦我与姜宗成和离,你和星余,便再也不会是国公府的嫡出。” “但我又没有别的办法,宁愿用这鱼死网破的方式,和他周旋到了今日。” “如今,这一天,该来还是要来了。” 盛聆音看着姜绾的脸,眼里忍着泪,“我只是没想到,蒋伊湄看似善良柔弱,竟如此恶毒。” 姜绾看她要哭,心头一紧,赶忙拿出绢帕,沾了点茶水,擦了擦脸上的黑斑。 “母亲放心,我运气好,碰到一个老神医,他看我可怜,给我解药。现在这黑斑其实没那么深,是我用来骗蒋氏的。” 盛聆音眼内有些诧异,“真的?” “真的。” 气氛缓和后,姜绾还是忍不住要说一句,“母亲在外清修那么久,其实外祖一家,一直都很担心你,挂念你。” “母亲不必为了我和大哥如此委曲求全,更不必为了一个烂男人,将自己陷入这水深火热里。” “母亲,与他和离,回到外祖身边,好不好?” 这段日子,住在盛家,时常听外祖母提起母亲,每每说到母亲,外祖母总是忍不住落泪,言语内满是对母亲的疼惜。 盛聆音垂眸,满脸悲戚之色,语气带着绝望,“当初我不顾父母反对,偏要下嫁姜宗成,如今落得如此下场,我也没有脸面再见他们。” “母亲……” “绾儿,不必说了,我心中有数。” 姜绾抿唇,静默良久。 这时,月灰快步上前,低声道,“姜宗成来了。” 闻言,盛聆音长叹口气,望着山腰底下,“姜宗成想与我和离,也得先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绾儿,你先进屋子里。” 姜绾没说什么,听了盛聆音的话,进了禅房里。 没多久,姜宗成便独自一人,来到了盛聆音的面前。 盛聆音在外清修将近十年,前八年里,她一次都没见过姜宗成,倒是这两年里,姜宗成来得勤了一些。 但每次来,无外乎是说一件事。 就是要与她和离。 此刻,姜宗成站在盛聆音的面前,注意到了盛聆音面前放着的茶杯和桃花酥,眼露鄙夷。 “你倒是清闲。” 盛聆音微微一笑,“姜国公这次似乎来得都比以往早。” “是又来和我提和离的吗?” 姜宗成面无表情,从衣袖里拿出一封信函,扔到盛聆音的面前。 “这次不是和离,是休书!” “盛聆音,我要休了你!” “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既然你无情,偏要逼我给你留下个侯府嫡女被休的名声,那休怪我无义。” “盖下手印,你我二人,从此夫妻情尽,再不相干。” 看着信函上写的‘休书’二字,盛聆音再看向姜宗成,忽然讽刺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姜宗成不耐烦地问。 盛聆音眼露鄙薄之色,拿起信函,“常说寒门出贵子,又常说,男人最易见异思迁。” “姜宗成,还记得你当初求娶我的时候,那副摇尾乞怜的样子吗?” “和蒋伊湄刚入府时的样子,别无二致啊。” “你们二人,果真是天生一对。” 短短两句话,彻底激怒姜宗成,他一挥袖,将盛聆音面前的茶盏糕点挥落在地。 姜绾差点想冲出去打人,一只手已经握着屋内的一张凳子腿。 盛聆音却是不气不恼,站起身来,走到姜宗成的身边,凝望远处景色,“我原以为自己逃出来躲个清静,姜家便能有安宁之日。” “没想到,你还是要逼我。” “既然如此……” 盛聆音沉吟片刻,忽然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