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儿也是情理之中。 其实曾粟的年纪也不小,今年已四十有三,但比起曾老爷来,他就算是年富力强的了。 他和二夫人那点奸情隐瞒得很不错,除了当事人之外,全府上下只有二夫人的贴身丫鬟一个人知道;起初那丫鬟也是被他们威逼利诱才帮他们打掩护的,但后来日子久了,丫鬟也就成了一根绳儿上的蚂蚱,毕竟那时候木已成舟,事情一旦败露,奸夫**自是去浸猪笼,而她这个丫鬟也肯定得被东家打死。 本来只要他们保持低调,这日子还能继续这么过下去,等过些年曾老爷死了,他俩没准还能更大胆些。 但那二夫人还年轻,还不认命……人家有追求,不想这么偷偷摸摸的,她想要卷上一批曾家的细软,让曾粟带着她跑路。 曾粟呢,倒不是没那胆子,而是没那脑子——没那么笨的脑子。 想什么呢?曾家,那是一般人家吗?你带着老爷的二夫人跑路?跑得了?除非你能跑出大朙江山,否则绝对被抓回来。 面对二夫人一次次的哭闹和威逼,曾粟知道,这事儿是很难善了了,所以他决定……自己跑。 他已经计划好了,就给曾老爷留封书信,说自己对不起曾府,起了贪念,偷了柜上一百两银子,因为没脸见老爷,所以只能写下这封信然后跑路,请老爷念在多年的情分上,不要报官追自己,让自己走吧。 曾粟算得很精确,这点钱,不多不少,没有多到曾老爷会难以释怀的份儿上,也没有少到让他的逃跑显得虚假。 到时候他拿着这银子远走高飞,以后过日子不成问题,而二夫人也只能断了念想,那女人真要再闹,也只是自己找死,跟他曾粟就没关系了。 本来他都已经准备实施这个计划了,不料……就在他要跑路的前一天,他遇见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没有脸”的女人。 每一次她出现在曾粟面前,都会换一张脸。 有时她是个风姿绰约的少妇,有时她是个弯腰驼背的老妪,还有时她会变成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 那天,这个女人主动找上了曾粟;她会武功,而且很会说话。 她知道曾粟全部的事情,包括曾粟和二夫人的奸情、以及曾粟打算独自逃跑的计划。 她告诉曾粟,自己有办法,能让曾粟继续留在曾府当管家,而且能让二夫人“永远闭嘴”。 曾粟一开始也没答应,但他很快就发现对方并不是在给他“选择”,而是在威胁他…… 而在被告发浸猪笼,和杀死二夫人、继续当曾府的管家之间,曾粟也并没有纠结太久。 他按照那个女人的吩咐,在适当的时间,把“琉璃鱼”放在了何大何二常走的地方,故意让他们发现并捡到。 他配合那个女人一起装神弄鬼,吓病了赵大强。 他用那个女人给的药粉,在晚上把何二骗出来,将其弄昏,又从其身上拿走了琉璃鱼,再将何二推进了池塘。 他把那个女人的毒药下到赵大强喝的水里,导致赵大强不治生亡。 接着,那个女人又伪装出何二的声音,把琉璃鱼放到了何大房中,再次扮鬼惊吓何大;而曾粟则紧随其后,带着家丁来救场。 何大太过害怕,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曾粟便以此为据,去禀告曾老爷,将前后所有的事串联起来,把“琉璃鱼是邪物,招来鬼怪”的事情坐实,并且把这责任推到了何氏兄弟身上。 之后,何大离开曾府,曾粟则按照曾老爷的指示带人把琉璃鱼埋在了荒山野岭。 但当天晚上,他就悄悄折返回去,又把东西挖了回来。 完成这些后,终于,是时候对二夫人下手了;反正只要死尸手里有琉璃鱼,那二夫人的死就会被归结成和此前那些“闹鬼事件”一样的性质。 杀死二夫人后,曾粟又将全部的“鬼故事”当着一众衙役的面,告诉了周捕头,借此让事情流传到街头巷尾。 另一方面,何大离开曾府后,怎么想都觉得事情蹊跷;他倒不是对真相感兴趣,只是害怕邪物又会找上自己,所以他又去了一次当铺,想询问当铺掌柜那琉璃鱼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他并不知道,那个掌柜也是被那个女人收买的,本来就是在故弄玄虚。 于是乎,何大的行为,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曾粟收到那个女人的指示,跑到客栈找到到何大,在跟他谈话的过程中悄悄在他茶水里下了毒,顺利灭口。 至此,曾粟的手上,已经有四条人命了。 他的确没有被抓住,也保住了曾府管家的位置;他也不怕什么“玉面飞龙孙红雷”和“旭东老仙黄小色”,只当他们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 但曾粟怕鬼,他怕这世上真的有鬼,怕那些被他杀害的人来找他索命;他也怕那个“无脸”的女人,因为他至今不知道对方在幕后教他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嘶啦——嘶啦—— 诡异的声响,将曾粟从睡梦中惊醒。 他在黑暗中犹豫了片刻,确认了这声音不是幻觉,随后便赶紧起身,摸黑点亮了桌上的油灯。 “啊!”屋里亮起来的刹那,曾粟吓得惊叫出声。 因为他看到自己的桌上,正摆着一只琉璃鱼。 嘶啦——嘶啦—— 门外的声音,似乎在提醒他,那鱼还不是最可怕的。 曾粟木讷地转过头,循声朝窗户那儿望去,只见得……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影子,正在站在那儿,好似在隔窗看着自己一般。 他认得出来,那是二夫人的影子…… 其实,就算今天孙黄二人不把二夫人的尸体搬过来,随便找个女的往那儿一站,在这种环境氛围下,曾粟也会自动将其脑补成二夫人。 “南无阿弥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