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楚维琳正想着事,被外头一唤回过了神,放下书册抬起了头。 宝莲挑了帘子进来,笑着回话:“奴婢刚从八姑娘那儿回来。奴婢问清楚了,五姑娘想要牡丹的,八姑娘喜欢杏花的,奴婢这几天就做出来。” “不着急,你细细做。”楚维琳颔首,“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申正一刻。” 楚维琳下了榻子,道:“我去趟颐顺堂。” 从清晖苑到颐顺堂,从穿堂过,大约是一刻钟的工夫。 父亲楚伦煜为翰林院从五品侍读学士,此时未过秋分,翰林院申正散值。 若不与同僚应酬,楚伦煜这个时候正巧回府,依着习惯,换身衣服就会去给章老太太请安,楚维琳这会儿过去,两人兴许能在颐顺堂外相遇。 虽然再晚一些总能见到楚伦煜,但楚维琳不愿意等。 她思念父亲,每每想到父亲因她而亡,悲从中来。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是江氏和楚伦煜给了她温暖,给了她以一个古代人的身份生活下去的欲望和勇气,父母视她为珍宝,她却无以为报。 江氏过世那年,楚维琳十岁。 早上出门时还是活生生的人,等寻到时让人不忍直视。 马车翻下了山路,去上香的三房六太太江氏、二房四太太孙氏以及孙氏的嫡女、八岁的九姑娘楚维瑂殒命。 楚伦煜紧紧抱着楚维琳和楚维琮,不敢让他们看江氏最后一眼。 楚维琳大着胆子,从缝隙处偷偷望出去,见母亲一身血污,她怔怔立在了原地。 没有对尸体的恐惧,只是伤心悲痛,那么好的母亲,没有了…… 她又一次,成了没娘的孩子了…… 那段日子,楚维琳一直呆呆的,楚维琮睁开眼睛就叫“娘”,楚伦煜不舍得他们再受一丁点委屈,顶着章老太太的压力不答应续弦。 陆妈妈一日日安抚姐弟两人,他们还有父亲,丧妻之痛之余,他们不要再让父亲忧心了。 楚维琳先站了起来,强压下心中痛楚,又把楚维琮从阴影里慢慢拉了出来。 父子三人抱头痛哭了一场,楚伦煜哭到了最后,一遍遍道:“还好你们没有跟着上山,还好没有去……” 这边父子同心,二房里四老爷楚伦肃却很快抬了继室阮氏进门,孙氏留下的嫡子楚维璟差一点把喜堂给翻个了个。 那时候,楚维琳想着,只要有父亲、有弟弟,她一定要好好过下去。 哪里知道,族人贪心常氏地位声望,竟然害死了楚伦煜来逼着她出嫁。 在看到楚伦煜的冰冷遗体的时候,楚维琳从竹箩里握了一把剪刀要去和那些人拼命,再不济也要绞了头发做姑子去,那填房谁爱做谁做。 偏偏她还有楚维琮不能舍弃,为了楚维琮,她只能听了楚伦歆的劝,一身喜服上轿。 单是回想,就已喘不过气来,那一幕幕仿若昨日,痛入骨髓。 而现在,父亲活着,她能见到活生生的父亲,而不是每日对着字帖回忆父亲掌心的温度。 要快些,再快些…… 她想见父亲。 楚维琳的脚步越来越快,宝莲跟在一旁,怕她摔着,小心翼翼扶着,没有问缘由。 过了月亮门,再走一段穿堂,便是颐顺堂外头。 楚维琳拐过墙角,抬眼一个男子身影正要入颐顺堂,她鼻子一酸,眼眶发红,急急唤了一声:“父亲!” 楚伦煜停下脚步,侧头看过来,就见一袭绿衣的女儿飞快过来,扑入怀中。 从泪流满面、低声啜泣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伦煜没有追问她,只是抱着女儿,一声声安慰。 腰杆挺拔、替姐弟两人支起一片天的父亲,柔声细语、又当爹又当娘的父亲。 她终于又能拥有父亲了,不愿再失去,不能再失去。 这一次,由她来守护父亲和弟弟。 立在门口哭了一炷香的工夫,颐顺堂里出来了个婆子,对着他们福了福身:“六老爷、六姑娘,外头起风了,姑娘伤心,也要当心受了寒气。屋里备了热水,姑娘快些进来擦了脸。” 楚维琳吸了吸鼻子,宝莲掏了帕子替她略擦了擦,跟着楚伦煜进了章老太太屋子。 请了安,宝莲伺候楚维琳净面。 章老太太小口抿着茶,冷声道:“怎么在门口就哭了起来?” 楚维琳听得懂章老太太的话,老太太是怪她乱了规矩,半大不小的年纪还这般与父亲撒娇,又不知道避开些人,没个姑娘家该有的得体样子。 楚伦煜有心替女儿解释,可一来他也不清楚原因,二来章老太太不喜欢问话时有人插嘴,只能作罢。 “歇午觉时梦见了母亲,实在想念,这才哭了。” 旁的理由都说不得,真相更是只能咽在肚子里,只能这般回答。 章老太太心中叹了口气,见楚维琳哭得一双眼睛通红,嗓子也哑了,不由生些怜爱之心。她虽不喜江氏,也不满意楚伦煜的抗争,但楚维琳毕竟是江氏亲生女,思念母亲的这份心意,章老太太是很认同的。 要是连这么点孝心都没有,那闺学里的书也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