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府衙。 衙门石狮傲然矗立,十螺髻雕凿于顶,雄健右肢下尖爪擒捉绣球,蹲坐守卫俯瞰,额眼隆出,双目迥然洞察着。 昏时红日斜映,狮身上也加上层层流光,几步之外一座华贵撵轿正徐徐前来,镶金华盖赤红流苏,绉纱作帘,高贵又神秘。 轿子足长四尺,前有侍卫后仪扇,管家正驱赶行人。 府衙侍卫远远见这情形,顿时头皮发麻。 “吴管家!您今日怎么得闲?”他给同僚使眼色,让其进去报告,自己则在外拖延时间。 被叫做管家的老人,倒是十分有礼,从袖中摸出银两飞快塞给侍卫,面色温和、不急不喘,笑眯眯道:“小侍卫,布政使大人可在?” “在的,前几日刚从侍卫收了银子,知无不言。 “行,去说一声,吴家来人了,让你们大人出来迎。”面色温和的管家,可说出的话却着实让人为难。 侍卫觉得手里的钱烫手了。 “这......吴管家,我们大人怎么说都是一省长官,咱们兖州城就算了,自出来迎,这不是让大人难做。”侍卫试图以理服人。 “让林大人难做?” 吴管家的脸色可比江南六七月份的梅雨季更难以捉摸,那是说变就变,管家双手贴在身前,抖抖肩膀,沉着脸,讽刺道:“可真是林仪的好狗,好处也要,事儿却不给办,怎么,你一介犬细,林仪会为了你得罪我们吴家?” “这......不是,吴管家......,也不是这个意思。” 侍卫还想挣扎两下,却被吴家侍卫堵住,只好眼睁睁看着吴老爷一行人闯入。 林仪这会儿正得了消息。 此时正坐在大堂处理公务,正院两侧厢房左面从里到外分别是兵、刑、工,左面则为吏、户、礼,六科分属办公。 天色渐暗,可六科门长官依旧集中于大堂,处理公务。 吴家一行人过了牌楼,绕过影壁,便能看见大堂。 “大人,吴大人来了。” 礼科长官坐在下首悄悄提醒。 其实这种两面夹击的场面,他平时是碰不到的,说是同属六部,可谁都知道他平日除了掌管礼仪祭祀,便是外交。 他一个地方上的,搞外交那就是要造反。 所以日常清闲,基本没啥大事儿,和林仪见面的次数很少,这回是想着林大人多日不在,他趁机在上司面前露露脸,表现一下。 这下好,吴家气势汹汹的架势,礼科长官觉得自己要遭无妄之灾。 他抬头,瞅瞅同僚,一个个装聋作哑,仿佛不知人间世。 合着都是有经验的。 再说一旁户科长官,手不抖、脸不变,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决定看齐。 “林大人,别来无恙。” 吴老爷在侍卫的搀扶下出了轿撵,实际他年岁并不大,头发乌黑浓密,身高中等,四肢短小却健壮,就是肚腩弧出,脸颊带些赘肉,脸色红润,十分康健的模样,要说搀扶,那纯粹是富贵人在彰显身份。 “吴大人。” 林仪是个文人,留着山羊胡,身材削瘦,除却那一双精明的眼睛,没有哪里突出的。 两相对峙,倒是分不出伯仲。 “听闻林大人最近忙碌非常,巡了十几县未停歇,也实在辛苦。”此情此景,吴老爷说什么,好像都在阴阳怪气。 “都是职责所在。”林仪揣摩着对方心思。 “林大人敬业,吴某佩服......”吴老爷拂开管家的搀扶,说话时,下巴的胡子一高一低,“可惜了,就是 管家上前解释,“林大人,恐怕你手底下的一个小侍卫,上街乱抓人,误逮了我们家公子,这不,老爷想着,最近府衙忙,下人出了错,也情有可原,只要及时纠正错误,老爷体谅各位辛苦,也是可以不计较的。” ? 礼科长官听了一嘴,没懂,悄悄捅身边同僚。 对方瞪他一眼,侧身压着嗓子道:“上门要人来了。” 牛哇! 礼科长官满脸惊叹,这么明目张胆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身子也不抖了,目光精亮,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分毫。 月亮渐升,不知什么时候,府衙各处已点了灯。 昏暗的夜与明黄的灯火相交映,林仪脸色也明明灭灭。 “吴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最近的大案便是城内纵火案,我手底下的人,是根据线索一一排查下来的,没有错误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