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韩虽校事到了大理寺,入庭院穿门庭,直入大堂之上,来时在门前已经站了很多人围看,消息灵通者,都已知晓被带来的乃是青亭侯、屯骑校尉张韩。
此人的履历,自然也逐渐如水波荡漾般传开。
“听闻张韩是白丁出身,自军中行伍而出,早早跟着司空,在去年天子东归时,立下救驾大功。”
“岂止听闻张韩早年在兖州献出屯田策,扩军屯何止万顷,救百万子民于饥饿。”
“呵呵,但为人贪财却是常听之言,诸位可听说过‘酒色财气’?便是用来形容司空麾下这几位谋臣的。”
“如今不比当年,为人出谋划策,只要有才能,初期当然可建功立业,其主也忍得其缺憾,可如今天子脚下为官,是为标旗也,怎能有损言而坏礼之举呢?张伯常既已为屯骑校尉,像以往那般敛财,当然不行。”
“这位兄台之言,在下认同,只是屯骑校尉年轻功高,只怕是校事府拿得,大理寺却判不得。”
“在下不这么认为,设立校事府,已是天子脚下最大之事,诸位以为校事府是设来作甚?”
“监察百官。”
“呵呵,我看,是握权也……”
“司空为人仁义,屯民之政让多少流民得以保全——”
“却也让本地良民多遭苦累。”
“乱世本就难活,区区苦累比起丰收温饱、不受战乱之功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浅薄粗陋之言耳,你定是寒门出身,竟会为如此迷恋司空之言。”
大理寺外,各类士子齐聚,围得水泄不通,将百姓反而阻隔在外,许都现在不必当年,如今内城官吏及其家眷上万人。
皇城数千人。
外城及城池周遭则是住下了十万百姓,谁人能不关心此事。
此刻,在大理寺外一角,有几名身着深色儒袍之人正在望向寺门。
其中一人年轻,微有胡须,双手放在身前,无人与他说话时候便皱眉而望,若有所思。
此人略微瘦削,眉心有痣,眉头皱起的时候双眸有逼人之气,可一旦聚焦又会当然无存,显得十分和善。
他身边的故友,时有发现此情,于是戏称他为“鹰视狼顾”之相,少时便小有名气。
这是,司马家的几位公子,司马朗与司马懿,以及一同来大理寺等待结果的同行之人。
司马朗,如今被征辟到许都府做长史,而司马懿未得征辟。
他们一家,得到曹操暗中照顾,家族欲走仕途者,名声都非常好。
这并非是曹操有意拉拢,而是当年曹操初为雒阳北部尉,便是二人之父司马防举荐。
他必须要报答司马家的举荐之恩,在此世,举荐恩情很重,即便是司马家一直暗中与曹操作对,曹司空也不会杀人。
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也会选择将他们客气送出许都。
“大兄,”旁边年轻的司马懿凑近道:“你说,设立校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治安。”司马朗言简意赅,不予多答,这位司马长史,面宽而方正,一脸正气之相,又略有鲁莽之感,身材较为魁梧。
昔年在长安时,就已被董卓征辟为官。
司马家的运气,当真不差,虽几经波折,但在长安诸多家族受欺压时,司马朗竟然因为长得与董卓亡故的一子有几分相似,所以未曾遭难,反而活得很好。
到了许都,又因为掌控许都十万兵马的曹操,是早年司马朗举荐之人,得了便利,地位颇为特殊。
司马朗为人精干又诚恳,从不做逾矩之事,一家数代没有政敌,于是正可中坚于浪涛,屹立不倒。
“呃,我觉得不该这么早评断……”司马懿却冷不丁,悄然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说法。
“什么意思?”司马朗回头看向自己的弟弟,仲达从小不显山露水,但其实他的天资很是聪慧。
看似平庸,其实心中往往藏有志向。
“兄长,愚弟认为,今日之案断下来的结果,才能决定设立校事府是为何。”
“细说。”司马朗还是不明白,他喜欢将话挑明,不喜在话语之中不断猜测。
“今日,乃是张君侯贪墨揽财之事,以校事严查,又大理寺卿亲审,若是确有其事而维护,则失公允,便是司空设立的鹰犬之府。”
“若是确有其事,而严肃查办君侯,则显公允。”
“若没有此事呢?”司马朗接着问道。
“若是子虚乌有,那便看给出的结果如何了,今日在场这么多士人、贤士,又不乏青年才俊,总要有一方能分出胜负来。”
“校事府初设时为了什么不重要,今日的结果,很重要。”
“此结果一出,便决定了今后它是什么。”
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人关注。
司马懿背着手继续观察思索,他忽然感觉朝堂之上的波云诡谲看似已消,但另一方却也不是完全失势,毫无还手之力。
司空固然立于不败之地,常规之手段,不能动摇其分毫,但着手于其麾下得力亲信,却又未尝没有机会。
而且,张君侯实则是司空女婿,这一层关系,又可大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