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雨终于停了。残留在瓦片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跌落在青石板上声音很清脆,映衬着山间的宁静。
雨雾久久不愿散去,萦绕在黑色的山峦间,竹林间,如层层薄纱。一阵山风猛然吹起来。顿时云开雾散。
坐在小庄园别墅门前的李光瀚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他习惯性地望向天空。繁星点点,比十五年前更多,只是不知道哪些是真的星星,哪些是星链WIFI卫星。
浩渺深邃的夜空,仿佛张开了双手将仰望的人揽入怀中,让人缱绻在万丈苍穹里,沉浸在如风的往事中。李光瀚此刻觉得自己很孤独,如同一张浮萍,不知道从哪里来,又要漂到哪里去。
“李老师,在想什么呢?”陈艾丽端了两杯绿茶走过来。
“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熟悉的东西?”陈艾丽示意李光瀚看看屋里头的落地窗。
一把精致的七弦古琴摆放在落地窗前古色古香的茶几上。虽然没有了那把沉在冰蹟湖底的五弦古琴那般的神韵,却也秀美雅润,形似剑匣,红褐色的漆打磨出特别的光泽,散发出高贵的光彩。
“李老师,这是张博士回京城前专门为您买的古琴。他听说您通晓古乐、中医,正好可以用五音疗疾,舒神静心,颐养身体。这把古琴号称万壑松式,取自李白的咏琴名句:‘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他说,现在找不到五弦的了,您就凑合弹奏这把七弦的吧,希望能帮到您。正好我们也没有时间陪您下围棋,您就自个儿风雅一番吧。”陈艾丽边说边抚摸着古琴。
“呵,这个想法真不错。我还正愁怎么陪李老师呢。”说这话的是陈艾丽的手下,小贝,一个帅气英武的小伙子。
李光瀚没想到张博士这么有心,很感动。他笑呵呵地坐下来,轻松地弹奏了一曲电影《笑傲江湖》里那段著名的五声音阶的调子。将宮、商、角、徵、羽,反过来改成羽、徵、角、商、宮的调子。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胜谁负出天知晓。”琴声婉转清亮,大家不禁跟着唱了起来。一股豪情满怀,快意恩仇的江湖侠义之风扑面而来。
还有一群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焦急万分。
远在F国的伊丽莎白看到李光瀚的信号消失了,而且是在中国山区省会城市的大医院里,就猜到自己植入的芯片要完蛋了。她心急火燎地派出了手下赶到山区省会,想把李光瀚堵在医院里。无奈一场突发大火让李光瀚他们没了踪影,伊丽莎白扑了个空。
另一拨人是艾美亚法师派出的变种人。当然,他们是以合法的旅游者的身份进入中国的。在艾美亚法师植入的纳米芯片信号消失之前,他们捕捉到了第二间医院的定位。但是,现在他们也没了方向,只能守株待兔。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光瀚除了打坐冥想就是抚琴。虽然他从前并没有弹奏过,只是听了几遍古曲,但当他坐到古琴边时,音符便自然而然地从他的指尖款款流淌出来。
上午,他弹奏《梅花三弄》,风格清纯,苍凉柔润,如行云流水,可入肾经。小贝听罢,直呼神清气爽,浑身轻松。
下午,他弹奏《阳春白雪》,高亢悲壮,铿锵有力,如金子般的声音,可入肺经。落地窗前拉着厚厚的窗帘,小贝本来有些犯困的,听罢顿时来了精神。
夜幕低垂,窗帘终于可以拉开了,花园地灯映照着竹林绿幽幽的。李光瀚说:“我给你们来一段《十面埋伏》吧。”小贝赶紧摆摆手说:“这个还是算了吧,太不吉利了。”
“哈哈,那好吧,换一首《胡笳十八拍》。”
小庄园的竹林里飘荡着大地回春,生机盎然的旋律,柔软顺畅,亲切和煦,可入肝经。小贝双手枕着后脑勺,翘起腿,慢悠悠地说到:“真想一直这样下去,可以延年益寿。”
李光瀚沉醉在优美的古曲中,他儿时的记忆开始慢慢地显现出一些零碎的片段,遥远而模糊,像一块裂了的磨砂玻璃。他想抹去裂痕,又想把磨砂打磨掉。
时间过得很快,一周后,传来了坏消息。生物专家和神经外科专家们经过会诊得出无法根治的结论。这种诡异的类粘孢子虫几乎是永生的,它会利用细胞中的物质和能量,不断地复制。
如果想用大量的毒药杀死它,李光瀚死了,它也还没死。想取出来就更不可能了,它已经寄生到脑神经细胞里了,动手术同样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小庄园里气氛很凝重,大家情绪很低落。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陈艾丽的智能眼镜提示有新消息。接下来的一段视频让她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一段乔治.赫卡特来到湘西太溪镇生活的视频。乔治的头发都掉光了,身材也变得很臃肿,步履蹒跚。但是,精神面貌却很好,一副悠然自得、心满意足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从前的阴鸷暴躁、不可一世的神态。他的穿着与当地人别无二致,从背影看就是镇上的一个老头子。
陈艾丽很诧异,赫卡特家族保持青春的灵丹妙药“回溯时光”怎么没用到他的身上。听说,他自从被罢免了董事会主席的职位后一直耿耿于怀,神神叨叨,行为怪异,现在怎么超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