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薄雾。
江南的气候并不像北方一样寒冷,虽然也不算多么温暖,江水却是没有结冰的。因此,江南一带尽管入了冬,却也经常会有渔民出船捕鱼。江水寒冷,故而鱼儿就会频繁游动,因此这个时节的鱼虾是十分鲜美的。
山峰逶迤,层峦叠嶂。绵延的江水一望无际,晶然如镜却又深不见底,在阳光的映照下时蓝时绿,潋滟生辉;江水尽头则是湿软的平畴,有碎石堆叠,烟柳翠枝,落叶纷然如蝶,落在岸边的浅水之上,似连绵不断的荷叶。
江上有一小船,船上坐一老叟。
水声轻柔,似歌声呢喃。老叟坐在船舷,手中拿着一根老旧的钓竿。他身上只着一件缝着补丁的麻衣布衫,脚上蹬着一双编织而成的草鞋。老叟没戴斗笠,枯萎而苍白的头发随着微风飘着,落在了他沧桑的面颊之上。
老叟旁边放着一只竹篓子,篓子系在船头,一半浸入了水中。那里头躺着两条活蹦乱跳的小草鱼,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风平浪静。
老叟的眼睛轻阖,如果仔细看来,他的眼眶微微凹陷,有些深邃,被遮挡在眼皮下头的眸子也并不是大渊人独有的深褐色,而是带着一点深蓝色。
他的手指上布满的厚厚的茧层,将他深刻的指纹轧盖。
忽而平静的镜面之上,泛出了一点波澜。
这波澜渐渐扩大,以鱼饵为中心,向外扩散,时而化作翻滚千里的云层,时而又成依依袅袅的炊烟。老叟单手握住了钓竿,却见鱼线不停晃动,好似被拨动起来的急弦。
老叟站起身,而就在这一刻,船舷向下一压,险些把他给甩了下去。
他双腿用力,稳住了下盘。
小船左摇右晃。
“哗啦!”
老叟看清了冒出头的“东西”,微微眯了眯眼。
一个人趴在船舷上头,咳嗽了几声。
那是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他浑身上下都已经湿透,头发有如海藻一般贴着他苍白的脸颊。他紧紧地皱着眉头,似乎心中怀着什么愁绪。
他的衣领上头还吊着自己的鱼钩。
老叟哼了几声,伸出脚来踹了踹这年轻人。
年轻人似乎感觉到了,闷哼了一声,却没醒。
老叟“啧”了一下。
他把竹篓子收了起来,又看了看这昏迷不醒的年轻人。他干脆找出了一截绳子,把这年轻人的手绑在了船头,自己则是划着竹桨往岸边靠去了。
渔村。
一间简陋的农舍之中,一身着布衣的老妇人正蹲在灶前,拿着一把蒲扇,轻轻地扇着灶坑内燃烧着的火星子。屋子里头浓烟滚滚,满是燃烧柴火的刺鼻气息,混杂着鱼汤的香气,顺着烟囱而上,转瞬不见。
“咳、咳咳……”
老妇人站起身来,扶着自己的腰,喘息了几口,这才继续蹲下。
刚扇了几下,就听到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老妇人把蒲扇放到一边,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走出了茅屋,一看是自己那出去钓鱼的丈夫回来了。
老叟肩膀上头扛着那昏迷的黑衣年轻人,关上了栅门。
老妇傻眼道:“你这是做啥子哦?”
老叟哼哼了一下,直接把这年轻人一扔,他便就这样被扔进了柴火垛里头。这一动作又惹得老妇哇哇大叫道:“老不死的哟,这柴火可还是要用的哟!哎呀天杀的呀!”
老妇拍着大腿直叫,老叟不耐地摆摆手道:“行了行了,给他个饼子,让他自生自灭了就得。”
若说这老叟也是十分奇怪,他要是真的见死不救,便任由这年轻人沉入江中便是。他把人救了回来,嘴上却说叫这年轻人自生自灭。
老妇却好像早已经习惯了自家丈夫这个德行,她一边嘟囔着,一边上前抢过了老叟手中的竹篓子,一见里头就躺着两条干巴巴的草鱼,瞪着眼睛道:“姓海的,出去了一上午,就打到了这些,就没见过你这样没用的!”
海老摆了摆手,丝毫不在乎自己妻子的咒骂。
二人把门一关,吵闹声便被隔绝了。
不知过了多久。
追风先是感觉自己的肺疼痛至极,而后又是铺天盖地的冷意,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便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蓝天。
追风愣了一下。
他咳嗽了几下,便吐出了几口带着一点腥气的江水。待到胸腔中的水被吐了个差不多之后,追风这才有了一点力气。
他动了动胳膊,却听到了枯叶破碎的声音。转头一看,又愣了一下。
他赫然躺在一堆柴火之中。
追风手一动,却听“啪嗒”一声,原来是一只苞米饼子掉在了地上。追风抬起身,左右看了看,却见此处是一间简陋的农舍,身边还有几只肥美的芦花鸡。芦花鸡见饼子落地,赶紧都挤了上来抢着啄食。
追风试着运起自己的内力,松了一口气。
还好,内力还在。
他坐在柴火之中,闭着眼睛打坐,打算等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便离开。然而还没开始,就被一道吵嚷的声音给吵醒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小爷下次一定要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