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引着苏晚凌进了屋的时候,迟允正坐在窗边,批阅奏折。
虽在病中,迟允却没有衣冠不整。他的脸色本就有些白,在窗边一坐,阳光映照之下,显得有些病态。鼻梁高挺,睫若鸦羽,微微抬起下巴的时候,整张侧脸都是极其优美的。
他的手边,就放着一盆开得艳丽的海棠花,海棠盛放,映得专注看奏折的男子如玉一般洁净。
下人上前道:“大人,苏二小姐到了。”
迟允抬头,转头对苏晚凌微微一笑。
苏晚凌站在原地,仿佛被这一笑摄去了魂魄一般。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迟允说了三个字。
“你来了。”
他没有说出那句客套的“有失远迎”,这种随意的有些暧昧的语气,很难不让人带出一些遐想。苏晚凌不想在迟允面前丢丑,便马上整理好了自己的仪态,作了个揖道:“大人。”
迟允抬手,示意下人们都可以出去了。
下人们离开后,却也没关门,整个宽敞的屋子里头都亮堂堂的,地上的砖石都在发光。
迟允见苏晚凌呆呆地站着,便道了一声:“坐吧。”
苏晚凌坐在了一边。
迟允瞧了她一眼,语气带了点戏谑道:“坐得那样远做什么?怕我吃了你?”
苏晚凌压根没想到迟允会这么说,她假装没有听到自己那雀跃的心跳,站起身来,离迟允近了一点。
下人前来看茶,苏晚凌道了一句谢,而后瞄了瞄迟允的脸色,道:“今日听父亲说,大人没上朝,告了病。故而父亲特意与我嘱托,叫我前来,给大人带些补药。”
丫鬟们上前,将苏晚凌带来的东西给迟允看了看。
迟允道:“苏大人有心了。”
苏晚凌微微一笑。
苏晚凌张了张嘴,想要说些关心的话语,却怎么都觉得僭越,斟酌了半天,才道:“大人为大渊劳心费力,却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毕竟,您于大渊而言,是举足轻重的存在。”
看着迟允病中还在批阅奏折,苏晚凌的心中隐隐泛起了心疼。
迟允听了她的话,却是勾了勾嘴角。
举足轻重吗?
可惜,在有些人那里,却仍然换不来一个正眼。
他不再去看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字迹,而是看着苏晚凌道:“苏小姐的这些话,是苏大人想说的,还是你自己想说的?”
苏晚凌愣了一下。
她对上迟允的眼神道:“……是我自己想说的。”
迟允的眼神似乎是柔和了一些。
“那就多谢苏小姐关心了。”
“……不必客气。”
迟允合上了手上的奏折,状似不经意道:“劳烦苏小姐帮我把案上的墨锭取来。”
苏晚凌知道,他依然是要继续翻看这些奏折的。虽然苏晚凌对于政事并不是很懂,但却知道,迟允要是这么拖下去,这风寒是很难痊愈的。
苏晚凌起身,往书案那边走了两步。
她停下了脚步,转身道:“不行。”
迟允似乎有点惊讶,他挑了挑眉毛,抬头看着苏晚凌。苏晚凌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但是,她还是清晰道:“不行,大人您已经病了,便别再继续看折子了。”
这话已经算是十分越矩了,苏晚凌知道自己不应该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
越压抑,越强烈。
迟允起了身,一步一步地靠近苏晚凌。他的身形很高,苏晚凌平视却也只能看见他衣领上的花纹。迟允一步步靠近,苏晚凌被他逼得连连后退,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啊。”
苏晚凌轻呼了一声,原来是她的大腿根已经抵住了身后的书案,因此她已避无可避。迟允就定定地站在她的面前,一呼一吸之间,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
微热。
发烫。
眼见着迟允就要压下身,苏晚凌只能勉强用手撑住书案,她慌乱之间只能闭上了眼睛,却感觉迟允伸出了手,好像马上就要拥她入怀……
忽而,苏晚凌感觉面前一空,睁眼一看,迟允拿着手中的墨锭,看着她,颇有点戏谑。
苏晚凌羞得要命。
她刚刚感觉自己险些就把握不住了。
或许是因为窘迫,或许是因为羞赧,苏晚凌连忙作了个揖,飞快道:“大人请好生歇息,凌儿告退。”
而后便一溜烟地跑了。
她离开之后,迟允收起了眼中的玩味,拿着墨锭,回到了窗边。
但这一次,他却再也看不进去这些奏折。
这些日子,他疯狂地处理公务,没日没夜地阅览公文、批奏折,妄图用这些行动去扫清脑子里那些场景。那场雪,那一身鲜红的嫁衣,她决绝的话语,仿佛就烙在他的心中一般,闭上了眼亦挥之不去。
只有繁杂的公务,能让他暂且遗忘。
但是,苏晚凌这一搅和,那些记忆,再次涌上了心头。
迟允瞧见了身边的这一盆海棠花。
桌上这一盆海棠,并蒂两朵,殷红如血,开得如火如荼。海棠的枝叶本就不算多么繁茂,迟允拿起旁边的剪刀随手剪了几下,这花枝便变得光秃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