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消失不见,斗笠悄无声息地恢复原状。
这一整天行程里,晏潆潆尽量不出现鬼煞面前,出现时竭力不说话,要说话时极力言简意赅。圆月东升时,鬼煞选了处溪水边落脚。
晏潆潆下车洗漱,抱着鬼煞的铺盖行李,他接手时,她顺便向他扬了扬手:“我已可以自己梳洗”。手上纱布已被她扯下,虽然伤口并未痊愈,但已不怎么疼痛,她可不想再劳他大驾。
鬼煞点点头,未发一语。
溪水潺潺,蝉鸣嘹亮,月光下,小溪清浅,可以清楚看见溪水中的沙石。
澄澈溪边,晏潆潆小心翼翼避免手掌多沾水,她洗干净脸,转头回看,鬼煞背对她躺在褥上。她快速擦拭了身体,才缓步走了回来,路过他时,见他双眼闭阖。
晏潆潆上车换了身干净衣裳,抱着这两天的脏衣服又下了车。
“做什么?” 鬼煞闭着眼问。“洗衣裳”,晏潆潆回应,小心地绕过他。
她哪会洗呢,过去可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可这是夏天,她得天天换衣裳,纵然能忍脏衣服乱得满车厢,那汗味她可受不了。她拎着这两天的衣裙走到溪边。
刚才洗脸时她已看好位置,找了溪水中两个特别清浅地方,将脏衣裳丢进去,再找了几个溪里圆石头压住。
溪水从衣裳上淌过,晏潆潆抱膝坐在溪边静静等待,明月松间照,清泉衣上流1,这真是完美的洗衣宝地,她暗想。
“这是洗衣裳?”身后响起鬼煞声音。晏潆潆吓得一个趔趄,他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她回头看他,他少年模样,眉眼如画,晏潆潆却似看到林中毒菇,引诱就为入幻梦中夺人性命,她不由害怕,赶紧转头看向溪中衣裳。
“怕我?”鬼煞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晏潆潆看着溪中衣裳,想着杀手多是慧眼如炬,便战战兢兢承认:“嗯,见过你真容的人都死了”。
“我说过,管住嘴,不会杀你,为何你只记得前一句?”
“我怕你改变主意”,晏潆潆声音小得自己都近听不见,“人都可能会变”。
“我何曾变了?”
我哭了你没丢下我,还主动给我梳发,这可都是变了,可她哪敢烈火烹油。
“害怕,是我真实感受,但这不妨碍什么,陈大哥跑江湖,若是无人惧怕,倒不是件好事”。
鬼煞被噎得说不出话,他是发什么昏走到溪边?
“我还怕你不高兴,我很多事情惹你不高兴”。
“我何时不高兴了?”
晏潆潆忍不住瞟了鬼煞一眼,他知道他在说什么么,他何时高兴过?不是总不搭理人,吓唬人否定人吗。当然,她照旧不敢回嘴。
“我没有不高兴,你说什么做什么,还影响不了我”。
“以后你想说就说,想做就做”,鬼煞强调。
“哦,陈大哥,我知道了”,晏潆潆乖巧答应,心中暗想,我哪敢呀。她有自知之明,她哪有资本随心所欲。
两人陷入沉默,微风飒飒,溪水沥沥。
“衣裳不是那样洗”,鬼煞打破寂静,“我教你”。
晏潆潆讶然,但不敢拂了他的好意,她望着颇觉完美的洗衣方式,问道:“那哪样洗?”
“找块大石头,铺上湿衣裳,用木棒槌加皂角捶打衣服,再漂洗干净。这里没有棒槌和皂角——”
他忽然觉得他今晚话实在太多,她怎么洗也碍不着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他垂眼看她,她坐在地上,手肘枕膝撑着下颚,看不到表情,只看到长长睫羽和如玉高鼻,俨然很专心在听他说话。
鬼煞说不下去了。
晏潆潆等了一会,头上没有声音,她侧首看向鬼煞,他长身玉立,抱臂胸前,胸有成竹般看着溪中衣裳,似乎经验丰富。
晏潆潆认真问道:“没有棒槌和皂角,怎么做?”
鬼煞目光看过来,面无表情:“就你这样洗”。
晏潆潆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又觉如此鬼煞说不定不喜,赶紧收敛了笑容,抱臂膝上埋着头闷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