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轻叹一声,起身道,“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我来看看你。”
瑄王声音寡淡,“不劳太子殿下挂心了。”
太子无奈,“你——唉!你又何必浑身是刺呢,到头来伤的还不是关心你的人?你这么久没消息,淑妃娘子很是担心你呀。”
“担心我做什么?我现在在禁足,刑部在议如何处置我。”瑄王嗤笑,“再说父亲如今一把年纪,也不会轻易贬黜妃嫔,她稳坐四妃之一,就算没有我,地位也是一样的。”
“秉铖!”太子听不下去,怨道,“没有生恩,还有养恩呐!不管怎样,淑妃娘子养了你这么多年,幼时你生病,她哪次不是彻夜陪伴?你这么说话可是要伤透她的心呐!”
瑄王不为所动,“她不过是将我当作二皇子的替身罢了,若她自己的儿子还在,她根本不会要我,休要说得那么动人。”
太子皱紧眉头,沉默了半晌,叹道:“秉铖,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你理解我?”瑄王被这句话刺痛,怒目而视,诘问道,“你凭什么理解我?你母亲是中宫圣人,你又是父亲第一个儿子,你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而我不过是以色侍人的舞伎所生,是人人唾弃的贱种!你拿什么来理解我?”
“我...”
“你与太子妃青梅竹马,相濡以沫,她从未隐藏过你半分,她在东宫亲自洗手做羹汤,而我的王妃,阴险狠辣,如今连个全尸都没留下,你又拿什么来理解我?”
太子失语。
瑄王呼出一口浊气,强抑心中愤懑,一字一句道:“你唾手可得,甚至厌弃的东西,我拼了命也触碰不到,所以,休要拿你这虚伪的仁善来可怜我,我,不,需,要。”
太子想起沈聿风的话,急着辩解,“秉铖,你我之间,可能是有误会...”
“不重要了。”瑄王决绝转身,“你走吧。”
“秉铖...”
瑄王再也受不了,夺门而出。
一路狂奔回到书房,他将案上茶水一饮而尽,旋即将茶盏一顿,咬牙道:“阿九,找机会,除了太子!”
三月廿八,斗指东南,维为立夏。
这入了夏,盛放的花朵就更多了,内府差了一队小黄门,搬来朝气蓬勃又色彩明艳的植物,摆在皇后院子里,只为添添喜气。
允棠正在为皇后篦头发,她将那黑白参半,又日益稀疏的头发攥在手里,不由得眼眶发酸。
“怎么?有心事?”皇后透过铜镜看着她。
允棠忙摇头,“没有。”
皇后只当她被流言所扰,浅笑道:“世人愚昧,随波逐流,人云亦云,有的是蠢如鹿豕,有的是不敢做那庸中佼佼,皆是苦。”
允棠握着篦子,一梳到底,点头道:“万般皆苦,唯有自渡,跟了祖母这么久,孙女也悟出来了。”
“你是个聪明孩子,不需要我来教。”
“祖母...”允棠欲言又止,她放下篦子,屈膝伏在皇后膝头,“祖母双耳垂肩,是有大福之人,定能长命百岁的。”
皇后哑然失笑,“百岁?活那么久做什么?”
允棠不说话。
在得知祖母寿诞的那一日,她便知道,是时候了。
听萧卿尘的意思,官家早就有所防备,两权相害取其轻,既然寿诞能按期举行,必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利欲熏心的瑄王,自然不会顾及到官家和皇后都已年迈,更不会去想今日之后,皇后余生的寿诞,又该怎么过。
訾荣从外面进来,“娘娘,时候差不多了。”
允棠仰脸,“都怪孙女误了事,这么久了,头发还没梳好呢。”
皇后摸摸她的头,“没什么要紧的,解嬷嬷梳头快着呢。”
解嬷嬷在身后点头。
允棠起身,“那我不在这误事了,我到外面等。”
“去吧,到院子里赏赏花。”皇后抬手朝自己鬓上抹了一把,对解嬷嬷说道,“给我取那个翠蓝的金冠吧。”
出了殿,果然满院繁花似锦,正当值的宫人们神色匆匆,看不出悲喜。
允棠置身于万团明艳之中,心中却黯淡得只剩下灰白颜色。
“允棠!”
她闻声转头,是萧卿尘,风风火火进了院子。
他上前两步,来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殿前司和侍卫司似乎也有瑄王的人,一会儿寿宴开始,恐怕就会开启某个宫门,将私军放进来,我知道我劝你,你也不会走,便在广德殿内多处,藏了匕首、短剑,香案下还有一把短弓,给你防身用。”
他又用力攥了攥她的手,“千万要小心。”
允棠抬眼,对上他雪亮的眸子,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松开手,他转身便要走。
“萧卿尘——”她忙开口唤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