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第二首。” 江幼一笑,想到起先听到的议论,今年盛京城还未下雪,想到一首期待着落雪的诗词,于是神色轻巧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呵。” 隐蔽处,一个发须皆白的老翁发出一声轻笑,甄甘道喃喃道:“你府上这位英嘉夫人倒是个有趣的,这句‘能饮一杯无’,实在是妙得很呐!”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被外祖父甄甘道勒令,哪里也不许去,专心陪自己饮酒手谈的宣王殿下顾九卿。 听着熟悉的悦耳女声,顾九卿眉头舒展,疑道:“那枚白色梅花,可是外祖父故意飘在阿幼身上的?” 甄甘道哈哈一笑,道:“我卿儿的媳妇,自然不能是胸无点墨之辈!不错,不错,这姑娘有家国大义的胸怀,又有雪中赏景的情趣,着实有些意思!” 说着,他嘿嘿一笑,伸手扶住顾九卿的肩头,借力起身,道:“你继续留在这里,老夫去瞧瞧她!” 语毕,转身向外走去。 顾九卿的目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一个莫可奈何的笑意,他如何不知外祖父强留着自己在这,是为了防止他帮着阿幼作弊。 他摇摇头,神色喟然。 可是如阿幼这般的人物,如何需要他的庇护? 姝林中。 随着江幼作完了第二首诗,一片鸦默鹊静。 夫人小姐们望着那道绝美的倩影,惊愕不已,这般才华横溢的佳作,岂是一个乡巴佬所作? 这般想着,目光中的轻视之意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匪夷所思,称奇道绝。 一片轻飘的白色,无声落下。 众人这才惊奇地发现—— 下雪了。 洁白无瑕的雪花簌簌而落,仿佛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轻轻柔柔地伏在枝头上,朵朵梅花上,还有这位英嘉夫人的身上。 在漫天的雪景下,这位身形纤细,眉眼精致,雪肤乌发的女子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一般,绝世独立。 “嚯,倒是应景!”江幼微微仰头,瞧着漫天飞舞的飘雪。 嗯。 此情情景,就拉着诗仙的大作,做结尾吧——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林中仍然一片安静。 “好!” 静谧被一道苍老却兴奋的声音打破。 只见鹤发银须,身着一袭鸦青色长袍的甄甘道大笑着步入姝林,一众女眷忙行礼问安,可甄甘道却连看都不看地直奔江幼,道:“这三首诗,随便一首都能得老夫一枚白玉梅花,你却为何推辞在先?” 江幼福了一礼,道:“实不相瞒,这三首诗并非江幼所作。” “哦?那是出自何方?” “道听途说。” 甄甘道继续追问,从哪里道听,又是从何处途说? 江幼眨眨眼睛,总不能说她是带着前世记忆而来吧,只好推辞说是午夜梦回中,无意听得,今日不过是借花献佛,替自己过关罢了。 甄甘道自是不信,只当她是推辞,现场众人瞠目结舌的艳羡中,把一朵白玉雕琢而成的梅花送给江幼,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夸赞之意。 甚至破天荒地邀她几日后去府上再叙,继续聊这作诗之趣。 待甄甘道离开,姝林中的气氛较之前天差地别,那群夫人小姐对这位乡野中出身的英嘉夫人刮目相看—— 这位可是得到了甄院首认可的高才博学之人! 便是在盛京这人才辈出,藏龙卧虎的地界都少有所见,更别说还是名女子。 她们再不端着鄙夷轻视的态度,换上一副热络仰慕的笑脸,声声赞叹,句句抬举,甚至已经有宴请帖子递到了她手上。 吕芝娣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银牙紧咬地瞧着那道依旧从容淡定的素色身影,心中愤愤难平。 这酸腐老儒生如今上了岁数,怕是眼瞎耳聋,连好孬都分不出来?! 区区商籍贱女,怎么可能比自己的诗文还好! 顾灵瑶瞥着吕芝娣一脸忿忿之色,只觉得身心舒畅的很,道:“其实,今儿三哥哥也来了这梅林宴呢,不过被外祖父拘着没法出来……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