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玖娘先写完,叫来徐勇送去程家,下意识地偏过头想去看他写什么,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机密,急忙扭开了头。
陆柏川目不斜视,却依旧清楚她的小动作,笑道:“想看便看,不是什么大事。”
他能这么坦荡的在她身边写,自然是不怕被她看的,而且他下意识的觉得夫妻本是一体,只要不涉及到生命安全,他都不会瞒着她。
何玖娘倒也没有真的就凑过去看了,而是想看看这里都有些什么藏书,就去一旁看了。
陆柏川却还是主动解释:“这些年,宸王不知道我还有家人,我一直用孙棋的化名,对他来说算是欺骗,如今跟家里人团聚,多少要报备一声,至于宸王会不会怪罪,只能看秦坚靠不靠谱了。”
秦坚昨天才出发去京城,现在估计还没到,但他写信用的飞鸽传书,说不定能比秦坚早到,秦坚就算暂时没明白,等反应过来肯定也会帮他说话。
这么一想,应该问题不大。
何玖娘扯了扯嘴角,这么不靠谱的吗?
尽管如此,她面上还是笑道:“没想到你跟秦大哥的感情这么好。”
“嗯,过命的交情。”
他顺口就回了,但想到什么,似乎有些不对劲,岔开话题说道:“没想到竟然是你们救了他,之前秦坚天天把救命恩人挂在嘴边,也说了恩人一家姓陆,但我愣是没把你们联系在一起,我没想到家里竟然还开始做生意了。”
“不做生意没办法,我们一群人去安平村落脚,没钱没房子,也没有土地,每天要走很远的路去开荒,且荒地贫瘠,种出来的粮食还不一定够上税的。我们虽然去抢了流寇窝,得了不少钱,但这一路上也用得差不多了,只能想办法赚钱,所以就开始做生意了,这样还能拉一起来的族人一把,让大家的日子不至于过得这么苦。”
逃荒的过程对很多人来说是噩梦,但对何玖娘来说,却是值得怀念的一个经历。
说起来的时候,不仅没有难过的神色,反而还神采奕奕的。
“生意也不是谁都能做的,你很厉害。”
陆柏川写完最后几个字,检查了一遍,出去从笼子里抓了一只个子,把纸条放在鸽子腿上的小竹筒里,又转身折回来。
书房里的书都是很有名的著作,没有何玖娘感兴趣的话本子,见陆柏川忙完,她也把手里的书放回原处,正要往外走,就被陆柏川拉住了手。
何玖娘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该刷开还是怎么样。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问道“怎么了?”
“我知道这些年你不容易,辛苦你了。”
陆柏川的大拇指轻轻摩擦着她手背上的皮肤,滑嫩嫩的特别好摸,跟他那粗糙长茧子的手完全不一样,一时间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都说了是自己人,我做这些是心甘情愿的,并不觉得辛苦,你就不要再自责了。”
何玖娘虽然没经历过那种以为家人全都死绝了的绝望,但想想他之前病得那么严重,也知道他是真的不好受,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他。
且他在外多年,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这个小家的事,甚至一见到她,就把攒下来的财产全都给她,她更是没有理由去怪一个心中有天下,却也顾得上自己小家的男人。
“你离家多年,爹娘和哥嫂对我照顾有加,让我明白了有亲人的滋味,家里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丢下我,我自然要想办法,带着大家一起活下来,不仅要活下来,还要过上好日子。”
“咱家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你就不要整天像个小苦瓜一样自责和内疚了,我向你保证,我们这一路真的没受什么苦,每次遇到危险都能遇到贵人逢凶化吉。后来又遇到秦坚,得了宸王府的令牌,得以在京州安家,盖了房,做了生意,还买了田地,过着多少人都羡慕的好日子。”
“如今家里的生意也算是小有所成,不仅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还能成为你的后盾。我知道你有大抱负,想做什么就去做,家里有我呢。”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话,说完还跟好兄弟似的拍拍陆柏川的肩膀,做了个我挺你的动作。
陆柏川一把将人抱在怀里,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轻轻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让人觉得很安心。
他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大好事,这辈子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不怪他一声不响抛弃她和孩子,也不怪他离家多年,她顶了多大的压力。
相反,她眉眼弯弯,语气轻松自在的告诉他,知道他有大抱负,想做什么就去做,家里有她。
这跟他记忆中的她完全不一样,记忆中的她,刚被家里人买回来的那几天就只会哭,哭完了就是沉默,低着头不敢跟家里任何人说话,说话做事也有些木衲,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要不是家里安排,他其实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姑娘的,但想到自己以后在外面走南闯北,家里有个媳妇也能让父母安心,便还是娶了。
他不是很喜欢她,却也会尽到丈夫的责任,这些年在外面从未沾花惹草,不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陆家的家训,是他爹年轻那会儿外出走镖学来的: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