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市,甘南农场。
牛棚里其他人都去劳作了,只剩下生病的顾景辉。
夏若梅刚从采石场回来,就听到里面传来顾景辉的咳嗽声。
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夏若梅的心情就如同这黑压压的乌云一般,喘不过气来。
一眨眼,她和老顾已经来这里快两年的时间。
推开牛棚那算不上门的门,夏若梅走了进去。
“你回来了。”顾景辉声音沙哑,捂着嘴努力不发出咳嗽声。
“嗯,你这样下去不行,越来越严重,我一会儿去找一些队长,带你去卫生所看看。”夏若梅卸下肩上背的筐子,从里面拿出一些野菜,还有一个巴掌大的布口袋,里面装的是他们两人这一个月的口粮。
顾景辉咳嗽了一声,低声道:“算了,我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去麻烦人了。”
其实他是不想夏若梅跟着他一起受人冷言冷语。
夏若梅是陪着他一起下放来的,但是夏若梅身份没有问题,只要两人划清界限,夏若梅医生的身份,在这里还是很受欢迎的。
但顾景辉的身份,每天上下工有专人负责看着,平时不能外出,就连去看病,那也是一道道手续。
夏若梅叹了口气,她是医生,可病人就在她身边,她却无能为力,因为没有药,她在卫生所上班,却连一粒药也带不出来。
“不行,再这么下去……”夏若梅声音有些哽咽,抬手擦了一把眼泪,转头看向顾景辉道,“你还想不想活着见女儿了,如果想,就听我的。”
提到女儿,顾景辉沉默了,大女儿知夏自从七二年去了西北后,连一封信都没收到,可以说是音信全无,小女儿呢,当初匆忙地送去下乡,连地点都没有安排,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夏若梅之前收到过顾知许的信件,女儿在信中只说过得很好,可小女儿在家中,连地都没扫过,碗都没洗过,又能过得多好。
顾景辉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破了。
夏若梅连忙端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边。
“若梅,要不你回去吧。”顾景辉喝了一口水将咳嗽压了下去,低声道。
夏若梅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景辉,早就没了从前那儒雅,现在的他,才五十岁,头发已经花白,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
这样的话,她从第一天跟他来到这里他就一直再说,之前的夏若梅还会反驳,甚至是生气,可现在的她,完全当成是耳旁风。
她知道,有这样的特殊时期,有多少人为了撇清关系,别说夫妻了,就连亲生子女也会断绝关系。
可她夏若梅不是那样的人,别说顾景辉没有错,就算是真的犯了错,她也会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们是夫妻,从决定共同建立家庭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一体了,更何况夫妻二十多年,他们已经是彼此的亲人,彼此间的羁绊是连血缘也斩不断的。
“知许上次来信还是两个月前呢,算算时间,她已经放假了吧。”夏若梅一边做野菜粥一边说道。
提到小女儿,顾景辉便没了之前那股颓废之气,反倒是微微提起了些精神,“是啊,她现在是老师了,有假期,没被我牵连就好。”
这是顾景辉最为担心的事情,所以之前一直不敢给顾知许回信,就怕女儿受到他的牵连。
夏若梅微微蹙眉,“只是她在心里说她结婚了,这事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闺女不是被欺负了吧?”
顾知许在信里并没有说得仔细,因为她的信要到顾景辉的手上,必定是已经被检查过了,好多事情,都是寥寥几笔带过。
就连她放在信里的钱和票,也根本就没到顾景辉的手上。
邮寄过来的包裹,更是在层层检查下,再三的打折扣,最后到夫妻俩手上,也就只剩下两件棉衣。
“要不给知许写封信吧。”夏若梅想女儿了,她恨不得天天给女儿写信。
顾景辉何尝不是,知夏联系不上,已经够让他们揪心了,小女儿明明能联系,却又不得不联系。
他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咳嗽,半晌过后才道:“还是算了吧,你在信里也写不了什么,反倒是让她担心。”
夏若梅不吭声了,她何尝不是因为这一点,这才忍下对女儿的想念。
“先吃饭吧。”夏若梅盛了一碗粥说道。
顾景辉看了一眼,野菜多,米粒少,“你先吃。”
夏若梅不动,“我一会儿再吃,还不饿呢。”
顾景辉挣扎着要起来,“你是不是只做了一份。”
“没有,锅里还有呢。”夏若梅面不改色道。
顾景辉明显不相信,“你不吃,我也不吃。”
夏若梅了解他的脾气,犟得很。无奈地看向顾景辉道:“就只有这点口粮,咱俩都吃的话,喝粥也挨不到下个月。你现在是病人,多吃点,才能好得快。”
“都是我没用,好端端地生了病……”顾景辉早就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在这里的这两年,将一个科研人员的骄傲都磨平了。
不止磨平了,甚至是让他更加的颓废,日子一天天的过,他却好像是麻木了一般。
如果没有妻子陪在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