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禀报之后,贾环加鞭便走,连夜换马飞驰,一日到了都门,先奔入铁槛寺。
那天已是四更天气,坐更的闻知,忙喝起众人来。
贾环下了马放声大哭,从大门外便跪爬进来,至棺前稽颡泣血,直哭到天亮喉咙都哑了方住。
尤氏等都一齐见过,贾环忙按礼换了凶服,在棺前俯伏,无奈自要理事,竟不能目不视物,耳不闻声,少不得减些悲戚,好指挥众人。
因将恩旨备述与众亲友听了,一面先打发贾芸家中料理停灵之事。
贾静归西,贾芸自然也要跟着回来料理后事的。
至于平安县四轮马车作坊,有十四世家人盯着,倒不打紧的。
甚至于他们不用留人盯看都成,左右他们掌控着底盘转向系统,拿捏着世家命门。
话说贾芸见家中诸事已妥,连忙赶至寺中,回明贾环。
于是连夜分派各项执事人役,并预备一切应用幡杠等物。
择于初四日卯时请灵柩进城,一面使人知会诸位亲友。
是日,丧仪光耀,宾客如云,自铁槛寺至宁府,夹路看的何止数万人.内中有嗟叹的,也有羡慕的。
至未申时方到,将灵柩停放在正堂之内。供奠举哀已毕,亲友渐次散回,只剩族中人分理迎宾送客等事。
贾环此时为礼法所拘,不免在灵旁籍草枕块,恨苦居丧。
呃,居住的条件未免艰苦了一些。
房间极为简陋,铺的是狼皮褥子,盖的是一床薄被——此时天气并不算冷,一床薄被足矣。
每日的吃食,并没有大鱼大肉,以荤菜居多,不过倒也十分精致。
晴雯就跟在身边服侍着。
据实而言,贾环对贾敬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
他甚至都没见过贾敬几回面的,在此守灵,也不过是前人洒土迷后人的眼罢了。
他自然要在这里多守几日,才好回宁国府的。
不过好在已经卸了平安县县令一职,如今他倒是无官一身轻起来,也正好远离了目前的政治漩涡。
三年守孝时间,正好可以韬光养晦。
三年之后,众人的视线,自然也就不会继续停留在他身上了。
贾环在铁槛寺守灵百日,接下来,就要扶灵柩回金陵老家安葬。
偏生在这个时候,贾环病倒,一病不起,甚至一度到了下不了床的地步。
贾环还要挣扎着亲自护送灵柩回金陵老家去,贾母得知消息之后,强行阻止。
另派了宁国府嫡系玄孙贾蔷替代贾环扶灵柩南下。
临行前,贾环叫来贾蔷,掏了一万两银子给他,请他务必将贾敬安葬好。
贾蔷得了一万两银子,起码能从中赚几千两的,自无不从,满口子答应下来。
当日下午,得知消息的林黛玉便匆忙赶来宁国府探望贾环。
自从贾敬死去,贾环守灵之后,整整百日时间,林黛玉都没见过贾环的。
毕竟铁槛寺在外,林黛玉无法单独外出。
而贾环也不得擅离的,不然被人抓住了把柄,必将成为一生洗刷不去的污点。
好容易过了百日,眼看就能见到环哥儿了,没承想环哥儿偏又病到这般地步,让林黛玉如何不惶恐?
林黛玉直哭了个梨花带雨,满脸悲戚地冲入病房。
病房中,贾环悠闲地躺在躺椅上,鸳鸯为他捏着肩膀,彩云和小吉祥一左一右为他捶腿。
晴雯给他剥着葡萄,香菱则是捧着一个碟子,好方便贾环吐葡萄籽儿。
看到这一幕,梨花带雨的林黛玉不由愣住。
她忍不住问道:“环哥儿,不是说你病重了吗?你这……”
呃,这就有些尴尬了。
贾环每日都锻炼身体,身体好的很,哪里就病到这般地步了?
他只是不愿意千里迢迢远赴金陵而已,这一来一去,怕是要半年时间才能安顿好。
他哪里耐烦吃这么多苦头。
事到临头,他也只好装病,然后换个人去了。
并且替代他的贾蔷,得了一万两银子,最后他也能落得几千两银子的,也并没有吃亏,可谓是皆大欢喜。
就是不曾想,自己装病,竟是唬到了林姐姐,害她担忧至此。
想到此处,贾环连忙一挥手。
几个丫头都抿嘴退了出去。
贾环忙起身将林黛玉拥入怀中,开口解释道:“林姐姐,其实我原没病的,只是不想去金陵罢了。”
“若是去了金陵,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半年功夫才能回来。如今已经有百日不见林姐姐了,若是再离去半年,我哪里忍受的住?”
“因此,我才故意装病,换人替代我去金陵。这样,我就能日日守着你了。”
“如今我病着,自然不好去大观园里找你,已经让丫头子去知会你了。没想到我人还没到,你就先过来了。倒是让你担忧了。”
热恋中的少女,哪里遭得住这等甜言蜜语?
林黛玉遭受欺骗的怒火,不觉中便已消散。
她仍是忍不住哼道:“你休要骗我,我再不信你花言巧语的。你说你让丫头子知会我,可你的丫鬟分明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