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府,沐晚虞正端着药碗,静坐在床榻前。
窗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斜透过窗棂,打在冰冷的青砖石地面,愈发显得冷清。
老王妃仰面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深深凹陷的两眼空洞无神,毫无血色的面孔中透出一股隐约的青白之色。
眼见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沐晚虞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咽喉,隐隐有些不安。
她心知留给自己的时日无多,如今也不敢耽搁。
翌日,天刚破晓之时,沐晚虞便趁着府内众人不注意,从侧门溜了出去。
她熟门熟路地来到破庙,将怀里尚且热乎的干粮交给孩子们,而后将小景拉到一边,垂眸认真道:“小景,我替你寻到了家人。你的生母正是念明老王妃,你可愿随我回王府,与她相认?”
小景一怔,原本平静温和的脸庞上,倏忽划过一抹惊异之色,旋即拧紧眉头,冷淡开口:“念明……老王妃?那人心狠手辣曾指使府中下人当街打死数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茂城百姓对她颇有怨言……就连我师父也是遭了他们的毒手,才横死街头。我,我知晓不与母亲相认实乃不孝,可我不愿……”
“更何况,我若回府,破庙中的孩
子们又该如何活下去?他们如今无父无母,在这乱世中能依靠的唯有我一人,我岂能弃他们于不顾?”
沐晚虞亦是心神俱震,没想到老王妃素来嚣张跋扈,最终犯下的罪孽悉数报应到自己身上。
苦苦寻觅多年的儿子竟是连与她相认都不肯……
她细密的长睫微颤,抬手轻揉他的脑袋,“好,不回去也罢。”
“不过,我另有一事相求,可否将身上玉佩借我一用?”
……
谢俞奉命审完府内一众下人,并未查获任何造反迹象。因而,祁督主大手一挥,将所有人遣回王府。
而缠绵床榻数日的老王妃,竟一大早便从床上直起身,亲自喝下一大碗人参粥,整个人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沐晚虞刚踏进主院,便见高嬷嬷眉开眼笑地从房间内走出来。
四目相接的一刹那,她立刻恢复往日做派,狠狠瞪了眼沐晚虞绝艳的小脸,扬武扬威地走远。
沐晚虞垂眸,缓步走到老王妃近前,欠身行礼,眸光沉静如水。
“参见王妃,恭贺王妃今日身子大好。只是臣妇有一事相求,近半个月以来一直我在您身前伺候,自认为无微不至,事事躬亲。不知可否您可否赐下一张特赦令,以保臣
妇性命。”
事到如今,老王妃也不忌讳谈论生死,她慢悠悠掀起眼皮,极为不屑地睨了沐晚虞一眼。
“你是担忧日后本宫身死,需得为本宫陪葬?”
“你这般不守妇道的寡妇,本应浸猪笼,点天灯。给本宫陪葬,都嫌你晦气。”
沐晚虞面色波澜不惊,从袖中掏出赦免书,放在矮桌上徐徐展开,淡淡道:“既然如此,还请王妃在赦免书上签字,日后才能不扰得您清净。”
老王妃冷嗤一声,“签字?你的死活与本宫何干?”
沐晚虞早已料想到她的做派,倏地勾起红唇,不紧不慢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在指尖把玩。
而老王妃在看清玉佩的那一刹,瞳孔骤然紧缩,喉头发痒,不可抑制地剧烈咳嗽起来,活像要把心肺咳出来一般。
“你怎会有此块玉佩……给我!”
她顾不得伤痛,撑起虚软无力的双臂,就要往床边爬,深陷的的眼睛一瞬不瞬紧盯着沐晚虞手中的青玉佩。
“王妃莫要激动。”沐晚虞面无波澜地看着她挣扎,淡淡出声。
“我知晓你要寻的人现今在何处,只要王妃在赦免令上签下名字,保住我的性命。臣妇自然会安排你与他相见。”
“否则……”
她缓步走上前,眼神清冽,眸色薄凉:“您此生怕是再无缘与儿子相见了。”
老王妃死死盯着她的眼眸,双目血红,眼里凶相毕露,泛着难以掩饰的仇恨。
最终,她还是率先垂下头,两行热泪从眼角涌出。
“拿过来,我签。”
沐晚虞依言递来赦免书,老王妃颤抖着手指签完字,艰难地抬手抹去泪水,脑中忽地闪过爱子的容貌,顿觉痛心疾首,竟眼前一黑,栽倒在床榻上,不省人事。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造下如此多业障。
沐晚虞眼神淡漠,将赦免书仔细收好,而后推开门,吩咐小厮前去请府医。
很快,府医匆匆赶来,替老王妃诊完脉后,心惊胆战地跪在地上。
“将军夫人,老王妃怕是挺不过今日了……”
闻言,两旁伺候的丫鬟小厮猛地痛哭出声,高嬷嬷如丧考妣,跪在床前不住地哀嚎。
一片混乱中,病榻上昏厥不醒的老王妃,却是直勾勾伸出手臂,向虚空中胡乱抓了几下,嘴中低声喃喃:“渊儿……我的渊儿……”
正当此时,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
“夫人,门口有一个少年求见。”
少年?
沐晚虞黛眉紧蹙,跟着小厮来到王府门前,只见小景双
臂抱胸,斜倚在门口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