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头走了,在张家待了五十年的他,轻飘飘的走了。 连行李都没有带,只穿着单薄的黄麻粗布衣裳,佝偻着身体消失在巷子尽头。 夜晚回到家的张庭生,抱着那把比他还沉的剑,茫然无措的大哭。 那是年幼的他第一次尝到别离的滋味。 后来他才明白,一去不回的人,大多是不说告别的。 像一个最寻常的下午,一段最寻常的对话。 此生的最后一面,大多都湮灭在,“天气真好啊”这样的寒暄之中。 …… 夜里的南州,依旧是寒冷的,哪怕白昼如火山一般炎热。 可一入了夜,那凄冷的月光铺面而来,满地的寒霜便沿着青色的石板开始凝结。 老陈头背着手,挨着那漆黑的河水不断行走。 一朵朵燃着烛灯的莲花,从上游飘浮而下。 那是逝者的灵魂,从问君山来,火光摇曳奔赴往生。 “黄泉不渡,黄泉不渡。” “可谁又能想到,这人间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绝境?” 老陈头微微叹息。 他是走过天路的人,乘着一道剑气直上九霄。 可那是一条断绝的路,这人间如同一处被遗弃的孤坟一般。 出不去,也进不来。 至少,武夫是如此。 封剑三十年,他以为人间也不过如此了。 仙依旧是仙,人依旧是人。 哪怕不断的转世循环,也没有出路。 那些以求自保的圣境,只能看着越来越多的仙人,吞噬着此界的灵蕴。 将那一条通往天外的仙路,彻底封死。 可,这人间终究还是变了。 先有圣人问天,挣脱了天道,人间有希望出现一尊儒圣。 那是开天路最重要的一环。 而后,是成神明。 唯有神明,才可横渡那天路,带领众人逃离这囚牢。 恰好,那一夜的幽冥,他也在。 见到了陆无生显化的那尊神明。 比以往那些斩仙之人,更为强大! 那是某种,令所谓的仙人,都要惊颤恐惧的力量。 最后,是阳玉鸿的那一剑。 惊宵十万里,那是成就真仙的味道。M.. 就连他也不曾想到,当初交给那孩子的一把铁胚,真被他磨成了一柄绝世神剑。 所以,在看到阳玉鸿那一剑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该出发了。 这人间好似真的从迷迷蒙蒙的黑暗里,杀出来三个怪胎。 不讲那些仙人的道理,既遂本心而去。 风越来越大了,幽冥的气息开始蔓延,老陈头便见到许多孤魂野鬼往河水里蹦。 溅起一朵又一朵的浪花,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远处的青莲山逐渐近了,他见到有一个剑客在铺满月色的山崖上磨剑。 他便扯着嗓子喊。 “陈仲元——” “陈仲元!” “陈——仲——元——” 他连喊了三声,一声比一声清亮。 那崎岖的青莲山便分出一条平坦的路来。 老陈头兴奋地跳了起来,从路旁扯了一根野草,叼在嘴里,身姿也挺拔了起来。 哗啦啦的夜风,摇晃着山林,老陈头那张苍老的脸颊上沟壑渐消。 嘴里传出北地独有的俚语,满是辽阔苍茫的味道。 “般巴轰隆的马儿哟!” “不见长生天!” “落不下的月亮哟,在大漠里何时圆!” “陈仲元,老子找你来了——” 老陈头越过剑气横生的竹林,朝着那山崖上的背影喊。 他满面欣喜,如同一个孩子。 穿着露脚趾的草鞋,暮气沉沉的衣裳也遮不住他焕发出来的生机。 磨剑的背影不答他的话, 唯有一只秃鹰,从山崖那端的黑暗里飞来。 “唳!” 那畜生声音尖锐,落在了剑客后边的石头上,死死盯着那爬上山崖的青年。 竟然口吐人言道。 “何事?” 老陈头望着那只鹰,瞧了好一阵,这才道。 “斩仙之日快到了。” “这一次,应当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