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古城的地下集市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棺材,显得深沉而又压抑。 西北大地的黄沙落不到地下的陵墓来。 唯有不知从何处不断刮来的阵阵阴风呼啸,顺着斗场外的地下暗河,奔流而去。 此时,斗场内的一处喑哑阁楼紧闭,一名男子坐在木质的阶梯上,手持钱铸,不断地的落下。 咚咚咚—— 声音沉闷,好似夜里的恶鬼,敲击着人类的颅骨。 “陆兄,六十年了,咱们能出的去吗?” 木梯旁,靠着一名披着羽翼黑氅的高大男子。 眼窝深陷,鼻如鹰钩,好似一只化形的黑鹰。 陆无生停下了手中的钱铸,抬起眼看向了老天魔。 “可是你让我给你透底的,那口井边我自然问过你,这可是幽冥黄泉,可敢入地府一遭?” “老枭啊,当时你可是眉头都不眨一下。” “怎么才六十年,就耗不住了?” 对于陆无生而言,六十年的光阴并不算长,他曾在无数人的记忆中,不断地经历,早已经适应过来。 在见到幽冥黄泉的那一刻,他决定带上这只见多识广的老天魔。 男子苦笑摇头道。 “可你没说这幽冥之下,是困仙阵!” “这可是诸天禁忌之术,有多少大能闻之色变。” “这是一处可进不可出的绝地!” “一千多年前的光阴都能被困住,何况你我?” 人间的圣人炉,实名困仙术,是这世间最可怕的术法,没有之一。 落入困仙阵的人,想要逃脱,难比登天。 老天魔和陆无生进入这里,已经足有六十年。 这些年来,陆无生和老天魔几乎想尽了一切办法,想从这一处时间的碎隙中出去。 可终究不得其法。 这就像一个极为真实的牢笼,无法逃脱,换而言之,他们本就在大周,只不过是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周。 哗啦—— 大风忽起,满阁楼。 陆无生铸的纸钱便飞得四处都是。 他握着钱铸子,腰间缠着灰白色的粗布腰带,像个乡下的农夫。 这黑漆漆的阁楼他住了足有三十年。 造了不知道多少棺材,打了不晓得多少的纸钱,日子过的不紧不慢。 因为在三十年前,他就明白了,水中捞月的含义。 水中月无论再真实,都是虚幻。 就如同这方世界一般不管再如何真实,哪怕有人以逆天的神通,将光阴困住,那都是过去。 从井中捞出一轮真正的明月来,就是要在半真半假的过去之中,打破不可能的禁忌! 以假化真,改变过往! 可问题是改变谁的过往,打破哪个禁忌? 一千年多年前的大周,有不周山摘星的老猿,沧海的妖魔,无数的天骄,无数对未来影响久远的存在。 这个问题,在三十年前,陆无生抵达楼古城的时候,找到了答案。 他站在土黄色的城墙上,见到了坠落在大漠深处的一颗星辰。 老天魔说,那是一尊从天上落下的谪仙。 这大漠深处的仙墓,可能有活着的仙人。 在那一刻,陆无生豁然开朗。 世上还有比斩仙更大的禁忌吗? 还有比杀死一尊仙人,更不可能的事情吗? 这个想法很疯狂,可对于陆无生来说,很正确! 若想破局,需水中取月。 镇魔关如今的僵局,不就是因为有一尊太上真仙? 若能在一千年前斩仙,那么面对一千多年后的仙,依旧会有胜算! 所以,当陆无生告诉老天魔,他要斩仙的时候,对方认为他疯了。 仙人岂是那般好杀? 可陆无生说,外面的那尊太上仙,也不好杀。 那一刻,老天魔沉默了。 他来回在土城墙上,徘徊了许久,他心里明白。 若是连一千多年前的谪仙都斩不掉,更不必提后世那一尊太上仙。 一般的圣境,在仙人眼中,也不过是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若连千年前的谪仙都不敢面对,哪怕脱离了这困仙阵,又能如何? “仙人墓不是那般好越过的,凶险万分,凭你我怕是连那尊仙人的面都见不到。” 老天魔沙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