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无非就是有意识地麻木。
窦倪宛就是如此。她现在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去感受痛苦和难受。
父亲的手术算是顺利的,至少那个林医生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
手术后的照顾,很艰难,好在表哥真的来了,看到表哥那个瞬间,她真的把他当救世主一样。
然而表哥也有自己的家,十天后他回了乡下,说是过点时间再来。
想不到,进入春节,一场突如其来的的事情,让整个世界都停下来。
从知道父亲的病之后,她以为全世界,就只有她处在痛苦和惊慌中,她不看手机不看新闻,仿佛与世界隔绝。
现在,是世界把她隔绝了,她不能离开医院,医院也不让新的陪护进来。
这其实对她来说,没什么多大不同。
能照顾父亲的只有她,爷爷自己身体不好,奶奶要照顾,叔叔婶婶不用指望,弟弟还小,表哥还要照顾他的家庭,旧继母已经没有任何义务,而新继母躲在一个不知道在哪里的阴暗角落。
只是,她还是多了点恐惧,当她从15层病房窗口望出去,马路上没有车没有人,没有一点生命迹象,完全的成了个空城,笼罩在一种死亡般的寂静中。
在她的人生中,从没见过这般景象。
就像她从没见过父亲所在病房的景象一样,同样让她感到一种恐惧。
病房外面,城市的死寂,是她强加的感觉。
而病房里的死寂,却是真实存在的。
病房里这段时间只剩父亲一个病号,很多时候,父亲在昏睡,病房变得很安静,在静寂中,她能感受到一种可怕的无形的力量,在吞噬着父亲的生命力。
这种力量是什么?像是一个有着巨大能量的黑暗深洞,这深洞将整个医院的病区笼罩在其中,即便在白天,也让她感觉阴森可怖,更不用说在夜晚,即便有惨白色的灯光,那长长的走廊,让她觉得像是个可怕的深暗漩涡,这个漩涡在慢慢的,将她的父亲,拖进那深不可测的去处。
她意识到,所以在拼尽全力的抵抗。
她拼命地吃着能吃到的一切食物,她拼命地抓住一切空闲时间睡觉,她不能让自己身体垮掉!
她需要力量去和这个有着巨大能量的深洞,争夺父亲。
这个深洞,同时也在快速地吞噬,钱!
“8号病床的费用单,拿走。”
一天天的费用单叠起来,越来越厚,而她缴进去的钱越来越少。
她打中介的电话。
“窦小姐,现在我们都没办法上班,房子卖不掉啊!”
“麻烦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我真的急需钱!”
几天后,中介又打来电话,说是他们中介公司可以内部购买,但价格必须打九折。
她一口答应,只要他们马上把钱转到她账上。
钱的问题暂时解决,但并没有带给她一点轻松。
几个疗程的放化疗之后,父亲的状态,反而越来越差。她去问林医生,他说是正常的,等用上了进口的靶向药后,会转好。
她只能选择相信医生。她没有任何办法,无能为力的感受,如呼吸一样跟随。
但幸好,她还没有绝望。不像那些在突发状况中失去亲人的人,她看到电视里,一辆车开往殡仪馆,家属在后面追着哭着,嘴里喊着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她觉得,别人的幸福她是无法去想象和感同身受的,但这一刻,她却能感受到这些陌生人的痛苦和绝望。
她以为,她还不至于到绝望。
用上靶向药的父亲,状态确实好了点。她带着出院后的父亲回了原来的家。
父亲更多的问起继母,几个月过去了,继母从没出现过。
窦倪宛的谎言已经漏洞百出,她也只能继续编下去。
父亲越来越消沉了。
“我实话跟你说吧,你父亲刚做的CT结果不太好,有一处转移了,以你父亲目前的身体状态,再次手术吃不消的,所以我建议你可以试试目前一种最新的T细胞介入疗法。”林医生手里举着一张CT片子不停看着,一边面无表情的说着。
她在崩溃边缘,只知道不停点头。“医生,全听你决定。”
“好,先跟你提前说下,这种疗法目前属于一种最前端的新型疗法,当然费用就更贵,你这边是不是要好好考虑下?毕竟费用非常高。”
“费用我会去想办法。”
在林医生面前她说得斩钉截铁,好像自己背上扛着一家银行,实际上她手上的钱又所剩无几。
靶向药一支两万,三个月不到,中介这边转来的房款就渐渐没了。
现在,她还能去哪里想办法?绝望终于填满她的全身!
医院楼下的停车场,边上有一片绿化带,此刻周围没有人,她站在角落里掉眼泪,半天没有动。
对父亲,她曾经气过,但并没有不爱。她不想失去这个父亲,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孤儿,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真正的孤儿!
老天,你既然要让我承受这么多的痛苦,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点本事,能让我赚到足够的钱去给我父亲看病,或者能让我懂得医术,去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