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下令还好,一下令,正中了姜佩的下怀。
本来他们可以缩成一坨,用盾牌勉强抵御射击,可现在分散开来,给潜伏着的大康人更多的射击角度。
“倏——”
凌乱的箭雨纷纷地向下砸着,有的人来不及拿起盾牌便被射于马下。
还有的人即使尽力举着盾牌挡在身前,可身后却突然出现一枚箭矢,直直穿胸而过,了结他的性命!
良久,脱脱云才反应过来:
“那些狡猾的大康人都在房子里,给我挡住了,不许后退,冲进去杀了他们!”
蛮人锁定了几个目标,正欲冲上前去,可那些房子里埋伏的大康士兵已经出了门,骑上自己的马向南门而去。
气急败坏的蛮人扑了个空,心中无垠的怒火无处发泄,便继续跟随脱脱云向前狂奔。
不过十丈的距离,又是一波箭雨袭来,还是同样的操作,蛮人刚刚追去,他们便逃跑。
双方箭矢射程差距太大,饶是以大力拉弓著称的蛮人,也只能望洋兴叹。
如此往复,不知多少轮。
待到这几万北蛮大军,完完全全地入了城,那两千大康人也已经骑着马,逃离出剑谷关。
这一仗下来,两千大康人并没有减员,所有人都是全须全尾的。
反观蛮人,被这一连串偷袭下来,能够作战的只有大概三万五千人了。
魏先生望着城内满地的尸体,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缓缓地登上北门,来到姜佩煮粥的那方桌子旁。
却见其上留有一张纸条,他心生疑惑,一把拿过来,徐徐展开。
看清楚上面的字后,他急躁得说不出话来,一股邪火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嘴唇憋得青紫,双眼向外凸。不过片刻功夫,他整个人完全绷直,向后倒去。
“父亲!父亲!”
魏连已大步冲过来,将他父亲的脑袋扶起,死命掐着人中。
“父亲,没事吧父亲。”
良久,魏先生才缓缓醒来,他双眼放空,直勾勾地盯着天,嘴唇翕动。
“姜佩,我记住你了,若是不能将你碎尸万段,我就不姓魏!”
说完这句话,他又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魏连已这才注意到他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扒开父亲的手,拾起那张纸。
定眼一瞧,上面画着一条蓄着白胡须的狗,正龇牙咧嘴地盯着画外人,狗的额头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个魏字。
画的侧面写了一句话:
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别整天狺狺狂吠,张牙舞爪的。万一吓到了主人,还有得活吗?
落款是:专业打狗——姜佩。
魏连已目眦欲裂,冲着南门方向大吼:
“姜佩,我与你势不两立。”
这声音冲破天际,空谷回响,惹得上万人回头望去。
半个时辰后,魏先生终于缓缓睁开双眼,他僵硬地扭动着脖子,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将军府卧榻之上。
“水…”
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从魏先生嘴里传出,飘飘然地飞入一旁端坐着的魏连已的耳朵。
孝子魏连已连忙端起茶水,快步上前,生怕自己慢了。
冒着热气的茶水引入喉咙,魏先生满足地长呼一口气,这才中气十足地开口询问:
“连已啊,派人去找王上借两万大兵来,咱们也得做准备,现在就出发,追击姜佩那厮。”
说着他整理衣袖,快步下了床。
“父亲,姜佩那几千人逃跑的时候骑着马,想来是走大路。如此说来,阿里朵恐怕已全军覆没了,为何还要如此着急呀?”
“您现在元气大伤,急需休息,连已希望父亲以身体为重!”
“至于消灭姜佩贼子一事,反正咱们现在也追不上,不如先行休整,待后方大军一到,再以摧枯拉朽之势……”
魏连已见父亲下床,连忙搀扶住他,虽然魏先生看起来并无大碍,但魏公子还是很担心。
“连已啊!前路没有探明,你怎么知道阿里朵一定战死了呢?”
魏先生微微歪着头提问,见魏连已双眼圆睁,眉毛翘起,一副“这么简单还要问”的样子。
“先别急着反驳,为父真正想问的是,在前路没有探明,没有找到阿里朵尸体的情况下,你如何让几万大军相信阿里朵确实死了呢?”
“如果他们不相信,那这队伍该怎么带?”
魏连已无言以对,人都说百口莫辩,更别说他只有一张嘴,怎么让数万个不同脑袋的人相信他呢?
“为父不是王上,没办法让置,但咱们终究是外人,你…明白吗?”
“咱们得到了这份原不属于自己的荣耀,就得受着计划之外的苦,你也不必太过苦恼。”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左右为难的境地里,开辟出一条通天大路。”
见魏连已眼神逐渐淡漠,魏先生只得不断补充安慰。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这魏家父子做了靠着做贼来到了如今的高位,就得忍受高位带来的痛苦。
魏连已不禁暗自揣摩:当初背叛大康,追随蛮人真的是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