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贾环送去北庄,在庄子里盘桓了几天,除了看着焦大给贾环训练马术,贾兰还顺道看了看自己的庄子。
一年过去,庄子限于土地的边界,并没有扩大很多,人口倒丰盛了些。
望着村子里已经改建好的砖石房屋,望着从木烟囱里冉冉升起的炊烟,望着庄子里来回奔走的孩子们,贾兰满意地跟焦大说道:“不愧是焦大爷,庄子在你打理下一派蒸蒸日上。
不瞒您说,这趟南下,入眼所见到处都是天灾和流民,有的地方用十室九空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眼前这处庄子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焦大虽已年过七旬,可身体依旧健壮。
他穿着棉袄棉裤,头戴一顶深色的风帽,布满皱纹的脸上依旧坚毅。
贾兰的赞叹让他心里十分高兴,咧开嘴笑起来谦虚了一番,可很快他便收敛脸色,话锋一转对贾兰道:“兰哥儿,眼下看庄子看上去不错,但依我看却是内患重重。”
焦大的话让贾兰有些猝不及防,连忙请教。
“兰哥儿你信得过我,将诺大的基业托付给我,我自然不敢懈怠,可我这么想并不代表庄子里人人都这样想……”
说着说着,焦大竟有些迟疑。
贾兰忙道:“焦大爷,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也请你一道点名。”
焦大用他那有些浑浊的目光扫了贾兰一眼,见他一脸诚恳,叹了口气道:“就在前两个月,庄子里发生一次库房遇袭的案子。”
贾兰很是惊讶,自己与北庄一直保持着定期联络,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居然不知道?
他下意识将目光看向陪侍在一旁的焦廷。
孟国随贾兰南下,守卫北庄的任务便落在焦廷身上。
焦大察觉到贾兰的视线,摆了摆手:“兰哥儿莫要误会,是我让他先不要跟你说的。”
随后他亲自开口将前因后果告知了贾兰。
原来北庄从年前开始收留了不少灾民,一下子粮食压力大增,后来靠着贾兰的创意引种成功了胭脂米,境况大大好转,不用再靠着酿酒的进项来补贴,每年还添了一笔诺大的收益。
“这不是挺好的么?”贾兰反问。
胭脂米引进的成功让北庄一下子多了一笔诺大的卖粮收入。
焦大叹了一口气:“坏就坏在这里,这人啊,要是本身就有福分,哪儿不是福地?有的人命中无福的,你给了他,他也承受不来……”
贾兰听着听着,表情越来越凝重。
原来随着庄子里日子好转,好吃懒做的人就多了起来。
有的人纯粹是因为懒,觉得自己已经身处在舒适区里,缺乏动力,无所事事,觉得无聊沮丧,从而选择放弃努力,变得懒散。
这其中大部分人在焦大的调教下都能改过自身,贾兰很早前就在北庄商议颁下赏罚条例,只是北庄的佃农作为荣国亲兵之后,大都是性子坚韧的汉子,贾兰对他们好,他们也是掏出心来报答,罚则基本没用上。
结果这赏罚令却用在这些流民身上。
大部分的人受了罚之后都老实了许多,麻烦的是剩下的刺头。
这些人油盐不进,罚也认罚,可罚过之后还是一意孤行。
最让焦大气愤的,这些人甚至打起了库房的主意!
不得不说好吃懒做的人里也不乏精明的人,他们发现了北庄出产稻米的品质远胜于从前他们所种过的粳米,于是有的人动起了歪念头,挖空心思地向老人们打听消息,很快被发现举报给了焦廷,又被狠狠地罚了一顿。
受了罚后,这些人恶向胆边生,干脆纠集起来想要夜袭库房,打算做下一单大的再远走高飞。
结果他们被看守庄子里的各个明哨、暗哨给提前发现。
看着全副武装出现在面前的北庄武卒,这些人只能磕头求饶。
贾兰听了焦大所言,久久不语。
懒汉的问题是个千古难题,便是后世也绝难解决,甚至在网络的放大效应下,各种奇葩的人就更多了。
看见贾兰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焦廷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焦大挥手打断。
后者转到贾兰面前,语重深长地说道:“兰哥儿啊,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一斗米养个恩人,一石米养个仇人,老头子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便是老头子早前……”
焦大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嘴上却没有停下:“我也曾经生出过类似的怨怼之心,多亏了你……
所以老头子有一句劝,这人啊,你就不能让他吃得太饱,这人一旦饱了,就容易生事,有句俗语不就是这样说的嘛—饱暖思。”
贾兰闻言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
从前他也只是会这一句,直到穿越过来之后,读过李纨给自己开蒙时的《增广贤文,才知道这一句话其实还有半句。
饥寒起盗心。
饱与饥是一对对立统一的关系。
焦大对自己的劝谏侧重于前者,而自己从前看待这个事情,则是偏重于后者,是以双方无所谓对,也无所谓不对。
然而焦大却忽视了一点,那就是生产力的进步是历史的必然,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