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
宝钗见黛玉看得出神,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让她恍然回过神来。
黛玉嗔怪地瞥宝钗一眼,整理了思绪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听了宝姐姐方才称赞兰哥儿的话,确实贴切。”
“真的?”宝钗眼眸看了黛玉一眼,带着一种收敛的光:“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兰哥儿一定能赢,但如此跌宕起伏却是我没有想到的,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面对困境,兰哥儿并没有退缩,反倒更干净利落地赢了下来。”
宝钗看着贾兰,眉间全是道不清的光。
这番毫不吝啬的赞美落在黛玉耳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她越发觉得宝钗在对贾兰的态度上有了大幅度的转变,越来越进取。
说句不好听的,细想过后,黛玉甚至觉得近些日子以来,宝钗似有似无地在试探自己。
林黛玉心里隐隐有种焦虑,她素来多思,往往喜欢把事情往不好的方向想。
然而仅存的理智又在告诉黛玉,这可能吗?
虽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黛玉心里非常清楚贾兰的一个秘密。
相比对贾宝玉,贾兰隐隐地对宝钗表现得更有疏离感。
这是一种很朦胧的感觉,恐怕连贾兰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
同样的,这也让黛玉感到非常困惑。
对薛宝钗,黛玉是羡慕的,有着一位关爱自己的亲哥哥以及自己亲睐有加的亲姨,相比无依无靠的自己,某种意义上,薛宝钗无疑比自己幸福得多。
但再怎么好,在这样的年代,薛宝钗有一样是万万比不上自己的,那就婚姻大事上的身不由已。
在这点上,林黛玉是快乐的,因为不知不觉之间,某人已经默默地为她撑起了一保护伞。
薛宝钗则大不相同,尽管失去了父亲,她依旧可以背靠王家,境遇是大好了,可也由此就更由不得她了。
略微沉吟的林黛玉朝身后的贾宝玉瞥了一眼。
何况身不由己但,又何止宝姐姐一人呢?……太太那边,会这么容易放手吗?】
从前她年纪还小,只顾着小心翼翼,碰上天然淳朴的贾宝玉,只觉得他与众不同,觉得是自己难得的人生知己。
可后来,得亏了被人从旁点醒,那宝玉也是身不由己之人。
“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这是极为洒脱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又是极有意境的。
但人生在世,真能做到如此洒脱么?若是这样,林姑姑你又何必小心翼翼却又带着棱角?
林姑姑你是至纯至真的,然而举世混浊,你又如何独善其身?
……逃避不是办法,逃避就是放弃,放弃身边所有你所珍视的人,最后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大地,空留嗟叹。”
虽然没有点出名字,可林黛玉一听就知道,这话说的是自己,还有他……
“真正的感情,不在于说,而在于做。甜言蜜语说的再多,没有切实的行动去维系,不过只是南柯一梦,当梦境倒塌,迎接你的才是最残酷的真实。
到了那个时候,除了逃避,还能做什么?
或许你要求其实并不多,不过口渴的时候有人能够为你盛来一杯温水,能够陪你过着平淡如水的日子。
是的,有的人确实能够与你一路陪伴,可也要有人站出来与你守护。
只期望你能记住你这份平淡,不过是有人在外头为你遮风挡雨。
所以,你不愿成为这样的人,为何不自己将命运把握住,回过头来去为别人遮风挡雨?”
“啐!不知羞,你一个小毛孩,居然还教训起我来了?”
想起当时自己又羞又恼的样子,林黛玉忍不住笑了起来,让宝钗越发摸不着:“你从刚才开始就变得有些奇怪。”
黛玉浅笑着:“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趣事而已。”
薛宝钗细细端详黛玉片刻,素来端庄的薛宝钗竟少有的露出几分强烈的好奇之心。
人还是眼前的人,可眨眼的功夫,黛玉在自己面前的形象忽然间变得截然不同,有种通透的淡然。
“宝姐姐,你可不能光看着兰哥儿,还有他身边那位盛家的姑娘也是极好的,让我想起一句诗:坚圆净滑一星流,月杖争敲未拟休。”
薛宝钗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一丝疑虑爬上眉梢,黛玉这话里有话,连心思玲珑的她也猜不透。
黛玉所言的两句乃是一代才女鱼玄机的《打球作,首联两句写得是击球竞技比赛的场景,可这诗还有尾联两句“毕竟入门应始了,愿君争取最前筹。”意味相当的丰富。
鱼玄机是才女,却又不见正史,只因她是地位非常低下的外宅妇,比妾室的地位还要低。因此有人说这首诗明面上写得是马球,实际上作者却是在抒发自己渴望得到归属的强烈愿望。
进球不算赢,入门才算赢。
黛玉用这首诗来比喻明兰,是真心在称赞,还是借故讥讽,抑或是在告诫……?
若是从前,宝钗兴许能从黛玉脸上瞧出些什么,然此刻黛玉脸上却洋溢着一片自信的神采。
“跃马扬鞭,追风逐影,瞧着真是有趣的紧哩!唉,只怪我这身子不好,不然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