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五方之声音不相通矣,列国之记载不相袭矣,宜乎文有不同也。而不知是文也,乃周文武以圣人之德,居天子之位而考之,以建数百年人文之极,天固纵之以弈世无穷着者也。……盖周家开斯文之统,则天下属斯文之运。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此固天之道也,世之纪也,而敢有不同者哉!
周天子圣明,天下书同文,明典章,使文以载道,无论是鲁之《春秋还是晋之《乘,天下皆是同样的点画,此乃天之道也。
随后笔锋一转。
五方之风气异齐也,民生其间异俗矣,宜乎礼有不同也。殊不知是礼也,乃周文武以圣人之德,居天子之位而议之,以开数百年人道之瑞,天固启之以垂范无已者也。……盖周家为皇极之主,则万世为皇极之中。循之则治,失之则乱,此固天之道也,世之纪也,而敢有不同者哉!
读到最后,王鼎再也忍不住,猛地叫了一声好。
那位礼部的副主考官赞道:“此文布局宏阔,精神一气灌注,抓住“同”字阐述周天子以德统一天下的气象,然后又分作两大段落,分别阐述“书同文”和“行同伦”,以文为始,归之于文,每一股中环环相生环环相扣,构思巧妙,结构严谨,可堪称雄浑典雅,理气充足!”
王鼎微微颔首表示同意,“连中两元”的他,在治学上的造诣自然分毫不输旁人。
“此文紧扣‘同’字,描绘了周天子以德一统天下之气象,文章大气盘旋,精神充足,恰如黄吕大钟,雄浑典雅!”
陈梦也道:“此文构思巧妙,结构严谨,篇法、股法俱是精雅,真是清机洒脱,阅之觉心且一开!”说完,他顿了顿,笑着叹了一声:“可惜了。”
王鼎一怔,脱口问道:“此文堪称精品,不知晓明为何觉得可惜?”
言语间王鼎看向陈梦的目光也略略有些变化。
陈梦以刑部主事任会试的副主考,一是其为官勤勉,淳治帝对其有所亲睐想予以提拔;二来则是三法司派出官员参与科举是一贯的惯例,体现出一种监督,以保证公平。
他这么说,莫非预示着考官之间的明争暗斗正式开始了?
一旦选为主考,那各种送礼托情的事情自是络绎不绝,饶是王鼎身为总宪,纠劾百司,充天子耳目,赫赫威严之下却仍是有人前来投书自荐,当然这里面大都是慕名而来的寒门子弟,明目张胆来送钱的一个都没有。
可王鼎能有如此的底气,不代表别的考官就有。权力之所以引诱人,最主要的应当是物质利益,而成为考官,某种程度上就有了将手中权力变现的机会和途径。
瞧见王鼎眼色有异,陈梦心念一转登时意会,摆手笑道:“主考误会了,我所说的可惜,是指某位居然不能率先一睹如此好的文章,实在是可惜。”
旁边的礼部副主考瞬间反应过来,哈哈一笑:“晓明兄说得对,对某人而言,这真是可惜了!”
王鼎不解地看着二人,陈梦见状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揭晓:“我所说的乃是国子监叶祭酒。”
“哦……哈哈哈!”王鼎惊奇地瞪了瞪眼睛,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住地哈哈笑着:“叶夫子酷爱专研,若是能率先一睹此文定然是快意酣畅,当浮一大白的。”
“对极!”陈梦两人也笑着附和道。
怪夫子之三怪,文章下酒。
苏舜钦字子美,豪放不羁,好饮酒。在外舅杜祁公家,每夕读书,以饮一斗为率。公使人密觇之,闻子美读《汉书·张良传,至“良与客徂击秦皇帝,误中副车”,遽抚掌曰:“惜乎,击之不中!”遂满饮一大杯。又读,至“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于留,此天以授陛下。”又抚案曰:“君臣相与,其难如此。”复举一大杯。公闻之,大笑曰:“有如此下酒物,一斗不足多也。”
叶克敦有古人之风,也喜欢用文章下酒,可身为狄族人的他酒量却很小,批改文章时身边每每置酒一角,读到好文章时便会喝上一口,若是连着遇到几篇好文章,祭酒大人便真的以己祭酒,趴在书案上呼呼大睡,所以国子监的监生们每次月考放榜时都会观察祭酒大人的面色,若是脸上仍带微醺之色,便可知祭酒大人心情不错。
淳治年间这么几次会试皇帝都亲点叶克敦作为副主考,既是因为叶克敦精研学问,为士林所信服,其次则是叶克敦性格耿直,不同流合污。
“听说这次会试原本圣上也点了叶祭酒为副主考,恰逢叶祭酒家的公子也会下场考试,为了避嫌叶公怎么也不愿意担任副主考一职。若非如此,这次会试怎么也轮不到老夫当这个副主考。”出自礼部的副主考捋着胡须说道。
王鼎也道:“叶祭酒确实风高亮节,让人敬佩。”顿了顿,他随口问道:“也不知道叶祭酒的公子学业如何?”
陈梦目光闪动:“听说此子从小受叶祭酒悉心教导,性格沉静好读书,十九岁为生员,二十五岁中举,如此少年英才足可见我朝文教之盛了。”
“不错!”那礼部的副主考附和道:“家无恒兆,敦书
者兴,狄族之人也能教化出叶公父子这等贤才,足可见我中土之圣人乃百世之师也。”
王鼎默默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