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感觉到,这份关心更多的像是在例行公事。
之后贾兰露了一手推拿之术,疏通经络后的王家大爷不但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连带着困扰多年的风湿老毛笔也有了好转,王仁这才对贾兰有了些好脸色。
不过,从王家大爷那略显干瘪的脸上,贾兰仍旧察觉出一丝忧虑。
后来回到家里,从李纨口中贾兰才得知,王仁和贾琏互相有些看不惯对方,也不知道是怎么结下的梁子。
而今这王仁好端端的不在金陵呆着,居然想要到边关捞军功?
贾兰眼中有些不可思议:“婶婶你确定那位想要捐官到边关的王仁,正是你的兄长,我在南省曾去拜见过的那位王世叔?”
凤姐点了点头。
“为了这个,他找你要钱,还一口气就要六万两?”贾兰又问。
凤姐苦着脸,也点了点头。
贾兰听了也是乍舌,为王仁这狮子开大口而吃惊,六万两用来募兵足可募集一千五精兵,还是比拟明末精锐家丁的那种精锐,战马、铠甲、弓箭长矛外带一把鸟铳注2】,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这样的精锐,便是当年纵横沙场的宁荣二公麾下也不过如此。
“王家世叔温文典雅,自然不俗,以侄儿所见似乎并不长于军旅之事,募兵赴边一事是否还能商榷?”
听得贾兰对王仁的评价,凤姐抽了抽嘴角,难为贾兰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话说出口,自家兄长是个什么模样她王熙凤会不晓得?压根是和“温文典雅,自然不俗”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凤姐叹道:“此事是我那总督叔叔与父亲商议好的,这会儿来的不止兄长,还有金陵老家十余个族中子弟,依兄长书中所言,老家那边这次几乎是砸锅卖铁,光是银两就带了好几万,还有大量的粮食。”
王仁的来信语焉不详,凤姐自然不敢轻易相信,正当她修书去问时,紧接着又来了两封信。
一封来自王子腾,一封则是王家大爷。
两封信上那让凤姐熟悉的笔迹,以及信末证明身份的印鉴,都在证明这不是开玩笑。
贾兰眉头紧皱,一时间也摸不准王子腾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六万两终究不是小数目,我也拿不出来。”贾兰想了想:“这么大的事情,老祖宗与祖母可曾知晓。”
“自然是不能瞒的,但老太太什么话也没说,只吩咐让我看着办。”
看着办?这话听着意味深长,办不办,怎么办,都有讲究。
贾兰试探地问:“婶婶觉得,老太太的意思是?”
凤姐想了想,道:“她只是叹了一句‘兵战凶危,这打仗可是要死人的。’,除此之外再无旁话。”
贾兰目光微动:“恐怕老太太也觉得为难,但听她口气,想来也是想帮这个忙的。”
凤姐幽幽地道:“是啊,毕竟是几代人的交情,若是因为这事儿伤了情分怪可惜的,再说从前王家对我们……”说到这里,凤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话语仿佛被卡住般停了下来,眼神有些游移,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贾兰会意,嘴角微微翘起。
王家倚靠贾家的关系,贾家又何尝不是?铁槛寺之中弄权包揽词讼的王熙凤,明面上说的是地方官“久见贾府之情”,可之中起作用的,单单只是衰落之中的贾府么?不,三边总督王子腾,才是凤姐最大的底气。
一封书信换来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虽害了两条人命,可也让凤姐“胆识愈壮”。
注1:有说法认为王子腾就是凤姐生父,但书中二十五回王子腾来贾府探望中了魇魔的凤姐只一略而过,不像是亲生女儿。但话说回来,原书既梦且幻,假作真时真亦假,是与不是亦未可知也!
注2:明人徐日久记载自己和一名自辽东南归的残兵的对话,明廷发的军饷是1.8两银子加一斛米一个月,只不过当中被上官克扣了大约三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