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你吞吃了——啊,别误会,我不是要谴责什么,这都在计划之中!嘻嘻嘻嘻嘻嘻、都在计划之中——”
“我作为冥神与死亡之主,吞吃死亡本身又有什么不对。”烟雾镜冷哼一声,吹熄了因万变之主的癫狂涌向祂的真以太湍流,“何况,对于胆敢在不利条件下直面自身终结的勇猛之人,我自当予以优待。”
“你难道没有看见费鲁斯·马努斯的本质吗?你难道认为那也算是人类吗?”
“我可没说我在优待那个半神。”
灰白色的烟气缭绕,黑曜石的镜面上,马尔坎·费若斯的相貌一闪而逝。万变之主或许看见了,或许没看见;或许在意此事,或许浑不在意。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揣度祂脑海中变幻莫测的想法——哪怕是祂自己。
“但最幼女神的一片——缠绕着众多命运丝线的一片——确实令你在这方宇宙中站稳了脚跟。”万变之主若有所思,“我是‘万变之主’,我乐于得见一切变化,我自然会欢迎一位异界来客加入我们的‘伟大游戏’——棋盘上其他几位老对手已经令我厌烦了。但另外的棋手们会如此认为吗?”
“我不在乎。”烟雾镜嗤笑,“我虽然对你们所谓的‘伟大游戏’没什么兴趣,但我也是‘战士之司’,‘与四方为敌者’。难道你认为持有如此尊名的我会怯战?”
万变之主又高声狂笑了起来,这一次,祂所掀起的湍流在产生之前,便被感到厌烦的烟雾镜以升腾的烟气压制住了。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我知道你为何来此,我也是因此而来的!”那一团明亮的彩色雾气高声狂啸,“你与我如此相似!你当然想要我的权能——这是我们作为神祇的本能!同样的,我也想要你的!”
“我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但可别把我和你这种只受本能驱策行事的半吊子相提并论。”黑曜石的镜面开始被汩汩流淌的烟雾全然地遮掩了起来,“若是只想要夺走权能,我只要像吞吃那个恶魔的本质一样,在至高天中寻找你的碎片吞吃就行了——以战略而讲,为求胜利,那才是更合理的行为。”
万变之主因此生出了困惑。即便是祂,哪怕在面对面的情况下,也无法揣测另一个神祇的心绪,遑论是另一个异界的神祇。
“那么,你是为什么才出此下策呢?”祂嬉笑着发问。
“——因为你太令我不爽了。”烟雾镜凛然说道,“把你那只跟踪狂似的眼睛从迦勒底的神官身上挪开!那是我先看上的战士!”
转瞬间,神祇的权能相互碰撞,概念上的争斗彻底搅乱了一方宇宙。
在万变之主狂喜的尖啸声中,无数法术同时在一刻与永恒间被释放又消弭,无数概率同时在一刻与永恒间被操作又衍生,无数事项同时在一刻与永恒间发生又倒错,无数悖论同时在一刻与永恒间纠缠又爆发,仅仅是余波就足以扭曲现实本身。
单论可以调用的能量,自然是占据主场优势的万变之主更强,但在如斯战场上,这一优势却远称不上绝对。神祇与神祇之间相互争夺的并非对能量的使用权,而是对权能与概念的掌控力。
二者不定的形态瞬息万变,战场本身也随二者心意的交锋而被恣意扭曲——有时,水晶迷宫中无数几何形的建筑与命运的枝杈以九为倍数被暴风般地摧毁;有时,米克特兰帕中似豹又似人的黑影成片地在惨叫中变得畸形。
无法明确地界定这场战斗到底持续了多久,意图确定这件事的行为也无丝毫意义。只知道,或者在争斗的途中,或者在争斗的尾声,在无法确定的某一刻里,烟雾镜陡然朗声大笑:
“我明白了!”佩戴羽冠、身披豹皮,左腿由黑曜石铸成,此时已经伤痕累累的巨大战士指向自己对面的一面本该光亮,但却蒙尘的明镜,“我完全明白了!”
万变之主所化成的明镜表面存有一道细微的裂缝。在遮掩下,它或许能躲过麾下大魔的目光,又或许能叫其他神座上的大能将其忽视,但却避不开与祂过于相似的烟雾镜的眼睛。
那确实是一道细微的裂缝,但如此细微的裂缝也确实存在。裂缝中流溢着金银二色的光芒,好似太阳,也好似雷霆,却是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能量。裂缝微小,但足够顽固——它确实地在一位至高天的强大神祇身上刻下了伤痕,并且令它今存、昔存、永存于万变之主的本质中。
此世的神祇或许无法知晓个中缘由,但异世的全能神在目击到它存在的那一瞬就已经得知了一切的因果:
那是印度神话中记载的“杀神枪”所造成的伤口。
异世的漂流者作为神官,拜请神话中的英雄“迦尔纳”凭依于己身。随后,大英雄复现了存在于记录中的经历,以“剥去自己身上如皮肤般的黄金铠甲”为代价,换取了雷神因陀罗受动容所赐下的弑神之枪。
这一伤害也被同步映射到了作为容器的神官身上。
在以凡人的肉身实打实地承受了剥皮之苦的同时,神官还作为承载太阳与雷霆神力的容器,以“日轮啊,顺从死亡”(vasavishakti)这一宝具,成功给神祇刻下了微小,不值一提,但无法抹去的伤痕。
逃离魔爪的神官拖着残躯奔向了浩瀚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