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罗斯北部战场的废墟之中,动力甲上伤痕累累的兰马洛克奋力抬起一块预制陶钢板。
它本身理论上不重,但那上面还零散地堆砌着一些其他的混凝土残渣、高分子塑钢连接件,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建筑废料,因此在整体重量上十分惊人。就算是兰马洛克这样的星际战士,也不得不使尽包括动力甲的机能在内的全力,才能把它勉强抬起大约二十厘米的高度。
不过在此情景下,二十厘米已经足够了:恐翼连长扎恩提克·阿弗帕,借此机会迅速地从困扰着自己的废墟之下爬了出来。
“真巧啊,‘不如冉丹’,哼?”兰马洛克笑问。
在同僚从禁锢中获得解放之后,他立刻抽走了手,让那块预制板在土石崩落的巨响中重新落回到地上。火翼大导师就差焊死在动力甲上的头盔在之前的鏖战中已经不知哪去了,毫无防护地暴露在外的浅金色短发和湖绿色眼睛令哪怕是最熟悉他的人也感到陌生。他原本朴素而缺乏装饰的动力甲上也多出了许多来源不同的伤痕,但仰赖于他本身堪称剑术大师的实力,他姑且还算是全须全尾。
阿弗帕连长则显然没有这么走运。在预制板落地产生的连绵巨响缓缓停息之后,他才终于能有气无力地对兰马洛克的揶揄做出回应:“闭嘴吧,小白脸!”
这个绰号也是兰马洛克选择把头盔焊死在动力甲上的原因之一。他在过去的日子里,没少因外貌而被同僚或褒或贬地评价为“怀疑你其实是帝皇之子”。放在平时,如果有人这么叫他,绝对会被他一顿好打。不过现在,兰马洛克决定对阿弗帕连长稍微宽容一点。
原因无他,只是阿弗帕连长目前的状况确实有些过于凄惨。他装饰华丽的动力甲在胸腹处不自然地凹陷了下去,虽然兰马洛克没发现可观测到的破损,但也不难想象,阿弗帕连长在不久之前直接承受了至少一次可以直接将凡人碾做肉泥的冲击。
即便是阿斯塔特,在遭遇了这种冲击之后,也会不可避免地产生骨折、内出血等等问题——除此之外,他的整个右手也从手肘往下大约三公分的位置开始,整个消失了。从伤口本身的形状看来,大概率是他自己用腰间的单分子短刀一点点将它切掉的。
“你的右手怎么了?”兰马洛克在向他的同僚伸出手的同时,如此发问。
后者挣扎着用左手抓住了他借力,勉强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不甚在意地回答:“烂掉了。回头换个新的。”
那个伤口已经因阿斯塔特的体质而自然止血了,因此他们都没把这当做什么大事——战争就是这样,会随时随地夺走一些你本以为绝不会失去的东西。他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在最开始,狮鬃号离开舰队执行押送任务时,他们的船上曾有二百二十名同袍兄弟;接着,他们在亚空间中毫无所觉地迷航了一万年,船上的黑暗天使就只剩下了一百二十八名;再之后,他们为这场战争,从这一百二十八名兄弟中陆续派出了六十八人下到地面上,而现在,包括兰马洛克和阿弗帕在内,链路中还有回音的人数只剩下了三十一个。
这些损失中,还没算上他们扔进这片战场中,几乎连个水漂都没打起来就沉底了的载具数量。
泰罗斯北部战线依旧如火如荼。虽然来自大教堂的强大远火支援令恶魔泰坦心生犹豫,徘徊在距离工事三公里之外的地方不肯上前,的确解决了可能引起战线崩溃的几百个问题当中最为迫在眉睫的那一个——但在这个最为迫在眉睫的问题之后,还有没那么紧急,但也同样难办的其他问题等着他们去处理。
大量混沌骑士、恶魔引擎,还有因诅咒而变得畸形的、或许本来算是凡人的东西,已经足够让防线本身陷入苦战了。
但是谁都没为此抱怨什么。一场本来必败无疑的、目的只是拖延时间的战争,在加入了未曾设想的支援后令双方变得势均力敌,对星际战士而言,已经是一个足够好的消息了。不管是被帝国摄政直接分配了防御任务的原铸英杰菲利克斯,还是黑暗天使的各位战士,都对正在展开的拉锯战毫无怨言。
——直到敌军也派出了他们的支援。
“伱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在环视了周围的废墟,以及少量试图从废墟之下刨出战友的黑暗天使们之后,阿弗帕连长强忍着晕眩感,向兰马洛克询问。
“我也没怎么看清楚,只看见一道绿色的光从那边飞射过来,”后者向着敌方阵地扬了扬下巴,“然后工事就塌了。”
阿弗帕连长摇摇晃晃地用自己仅剩的左手脱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张非常“恐翼连长刻板印象”的凶悍面孔:“但你有猜测,不是吗?整个灭绝阴影修会里,就只有你这个小白脸鬼点子多。”
“再叫我‘小白脸’我就给你一拳,疤头。”兰马洛克同样用一个不太雅观的绰号回敬。阿弗帕连长的左侧鬓角附近有一大片化学物质腐蚀留下的伤疤,一直蔓延到他同一侧的半个头顶,这是冉丹战争给他留下的赠礼。原本他在不作出那么凶的表情时也能勉强算得上英俊,可这一大块可憎的疤痕令这一切都打了水漂。
“你有想法。”其实比绝大多数人以为的都更加熟悉兰马洛克的阿弗帕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