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神秘的声音所提到的那个地方——也就是学校后山的松树林——冯唐是知道的。它在学校的西北角上,步行的话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 冯唐之所以这么清楚,一则是因为他的确是一个不太安分的人,喜欢到处游荡。这种秉性似乎是天生的。关于这一点,连冯唐自己也觉得难以理解。冯唐是在中原长大的,而且早已被农耕文明的强烈意志所熏陶过了。农耕文明的厚重与朴实深深的烙刻在了他的心里,让他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了这种文化的烙印。可是,在一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夜里,他总能听到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来自不明野兽的咆哮声,那种野性的声音让他的心里萌生出一种无法自持的冲动与激愤。它似乎是一种呼唤,一种来自先祖的诏令。那种无法压制的躁动似乎是刻在骨髓里的,永远也挥之不去。 因此,冯唐时常疑惑,他拥有一个中原农耕文明的外表和习性,又有着一种类似北方游牧民族的不安与放浪的基因,在这两个看似矛盾的文明的博弈里,后一种似乎更加深刻。 说到学校后山的那片松林,冯唐喜欢游荡的性格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方面。更为重要的是,他含有目的性的探索。冯唐自从来到京都大学堂的那一刻就没有停止过对这里的探索,特别是在得知梁琪琪和冯小桥处在一个叫做迷失大陆的地方之后,便更是如此。他几乎已经把京都大学堂所有能够涉足的地方都扫荡了一遍,但是令人失望的是,他却一直找不到那个叫做失落大陆的地方。他很懊恼。如果不是姜瑶向他打保票说那个地方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他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个只存在于人们茶余饭后所谈论的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 现在是晚上十点半,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除去路上必须花费的那点时间,留给冯唐做准备的时间大概只有不到半个小时了。 冯唐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外的月光如水,冰凉似雪。他的三个小弟此时正睡得香甜,呼呼的打着鼾声。冯唐完全没必要担心会吵醒他们,因为他们一旦入睡,就如同死猪一般,哪怕你过去推他们,用力的摇晃他们,也很难把他们叫醒。 冯唐穿好衣服,从床板底下将他从黑市淘来的那把左轮手枪拿了出来。里面还有五发子弹,另外的三发子弹,他已经留在了三个人的脑子里。这一次,他已经不打算给自己留有任何后路了。他把剩余的子弹全部装进弹夹里,然后将轮子旋了一圈后扣到了枪膛上。 冯唐知道,这把手枪未必能派上用场,因为那个神秘的家伙既然能够做到灵魂沟通这种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显然是常规武器所不能触碰到的。可是,这并不能劝说冯唐将左轮手枪弃之不用,因为长久以来的谨慎作风已经使他养成了一种习惯。而且,这种习惯已经多次挽救过他的生命了。 一个人应该勇敢,但是不能莽撞。很多人都喜欢把这两个词混为一谈,以为勇敢就是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莽撞,其实是大错特错。恰恰相反,勇敢的真正含义不是行为而是思想,是脑子。更加直白的说法是,真正勇敢的人都是头脑清醒的,而莽撞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个糊涂蛋。 冯唐非常了解此行的凶险程度。那个神秘的家伙一定也是一个灵魂兽的觉醒者,而且修为甚高。他既然可以轻而易举的侵入一个人的大脑,裹挟他人的思维,那么,他也自然可以轻松的拿捏一个人的性命。 冯唐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是他的对手,但是它也同样清楚,那个神秘的家伙并没有加害他的打算,至少现在是这样。否则,他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冯唐蹑手蹑脚的走出宿舍,从楼道侧面的窗户上翻到了宿舍楼的外面。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十一点零五分,他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耽搁的时间了,况且夜路难行,他更需要加快步伐,并且需要格外的小心谨慎。幸运的是,这次旅程还算顺利,至少没有遇到值夜的教务员的骚扰。 冯唐赶到了学校后山的那片松林里时,是十一点五十分,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这个地方完全不能给人以安全感。虽然他之前来过一次,但晚上的光景和白天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阴森清凉的夜色给这片松林罩上了一层恐怖的气息,冯唐置身其中,不觉打了个寒颤。 “喂!老子已经按照约定过来了!你还打算隐藏到什么时候呢?!”冯唐撞着胆子,开门见山的喊了一嗓子。声音之大,甚至将松林里沉睡的鸟雀也惊醒了。有一只不知名的大鸟从松林深处慌乱的飞了出来,它大概有半个成年人那么大,叫声有些像野鸭子,干涩的声音让人听了极度反感,而且,在这样的一个死寂的环境下又不觉让人胆寒。 可是,那不过是一个前奏罢了,真正让人肝胆俱裂的事情还在后面。不知名的鸟飞走以后,在松林深处想起了一声阴森恐怖的怪笑。 如果我说那种笑声是从地狱里面传出来的,你可能会觉得有些晦涩难懂。毕竟,我们谁也没有去过地狱,谁也不清楚来自地狱的声音究竟是什么样子。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