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宋状师的腰板立刻挺直了不少。
纪徽音隔着屏风看得清清楚楚,不免唇角微勾。
她叫人拿来一百两银子的定钱交给宋状师,声音微沉道:“宋状师,这一百两定钱你收好,官司打赢了,剩下的两千九百两我会即刻送到你府上。若打不赢,我也送你两千九百两。”
顿了顿,纪徽音声音微寒,继续道:“权当你的丧葬之费。”
宋状师闻言顿时一凛,连忙叩首道:“纪大小姐放心,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将官司打赢!”
纪徽音淡淡应了一声,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声音之中带了些许笑意。
“不过宋状师也不用紧张,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希望你能够打赢官司,却也不希望你为了赢不择手段。你若是真的尽了全力,却因旁的缘故而不得赢,我也不会咄咄逼人。”
看着下人将宋状师送走,纪徽音这才望向陈娘子。
陈娘子此时有些战战兢兢,像是生怕纪徽音迁怒到自己。
触及纪徽音的眼神,陈娘子微微一颤,下意识地赶忙站起身来。
“陈娘子不要紧张。”纪徽音嫣然一笑,“我同宋状师那样说,不过是希望他能谨慎些对待此
案,他若真的打不赢,我自然不会真要了他的性命。”
虽然纪徽音并不认为天下状师皆为“讼棍”,但是扬州城中几个有名的状师是如何行事的,纪徽音多多少少还是清楚的。
闻言,陈娘子唯唯诺诺地应声,“纪小姐愿意倾力相助民妇,民妇感激不尽。”
“不要这样客气。”纪徽音莞尔,“小罗纹,着人带陈娘子下去歇息吧。”
陈娘子离开后,纪徽音面上的笑意微微消失。
小罗纹此时凑过来轻声道:“小姐,您不怕陈娘子是做戏,故意跟东府那边的联合起来坑害于您吗?”
纪徽音微微眯眸,“刚刚我那样威逼利诱了宋状师,若陈娘子是个聪明人,就该将隐情告知于我。毕竟,无论我们和东府最后谁赢,她都是会被牺牲的那个小卒。”
语罢,纪徽音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轻声道:“走吧,去看看母亲。”
来到沐风居,纪徽音侍奉纪莹吃了药,便倚靠在床边,陪着纪莹说话。
她叫府内下人闭严了嘴,是而纪莹并不知道陈娘子一事。
“下午的时候听方妈妈说,琮哥儿过来了。”纪莹蹙眉,“他来说了什么?”
纪徽音莞
尔,“左右不过是让我饶过纪荣儿一事,并没别的。母亲现在该好好休养,别问这些了,外间的事,女儿一应都会处理好的。”
“你自己的身子也要保养。”纪莹忧心不已,“瞧你,是不是又上妆遮盖了?”
纪徽音垂眸笑了笑,不置可否。
纪莹见状嗔怪道:“我就知道。否则怎么一个下午你就这么白里透红的?快别在这儿熬着陪我了,回去好生歇息。”
说着,纪莹就要叫人来收拾暖阁,好让纪徽音方便留宿。
“我已经无大碍了母亲。”纪徽音叫住要去收拾屋子的下人,“女儿还请了丁先生来,一会儿就给女儿把脉。有他在,母亲放心就是。”
纪莹的担忧之色轻了些许,但很快又皱眉问道:“关于你和丁先生的婚事……徽音,你预备什么时候与丁先生定亲?你告诉我个日子,我好去为你预备着。”
见纪莹眼下的口风儿,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嫁给丁山月。
纪徽音也早想到这一层,于是顺着纪莹的话道:“女儿一会儿会跟先生提及的。明日便告诉母亲。”
正说着,外头小丫头来报,丁山月来了。
纪莹推了推纪徽
音的手:“你去吧,我这身子不好见客的,也不必劳烦他来给我号脉,你们自说话就是了。”
看着纪徽音出去,一旁方妈妈忍不住轻声问道:“夫人,那件事,您打算瞒小姐多久?”
纪莹眸光闪烁,想起昨夜萧无妄的话来。
“若将来有一日,纪徽音姻缘不顺,本王自会前来带走她。粮饷钱财,就不必了。”
萧无妄走时,神情淡淡,叫人辨不出喜怒。
纪莹看向窗外的残月,撑不住猛烈咳嗽了几声。
方妈妈连忙拿了帕子来为她掩口,待帕子取下时,只见上面赫然一团鲜红。
“夫人!”方妈妈颤声轻呼,眼中清泪难忍,“夫人!不如还是叫丁先生来为您把脉看诊!您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纪莹推开她的手,有气无力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若让丁山月来,那件过往就彻底瞒不住了……
要是让徽音知道,以她如今的气性,恐怕是要去东府杀人的。
“秀云。”纪莹一把抓紧了方妈妈的手,紧紧地盯着她,“切记,万不可将我这身子的毛病告诉阿宝,否则,咱们几十年的情谊,我也就不顾了!”
方
妈妈泫然欲泣,“夫人,您这是何苦呢?您这样瞒着大小姐,将来她知道了,一样要伤心!”
“所以,她一辈子都不必知道……”
纪莹的眸光渐渐迷蒙,泪水弥漫,淹去了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