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徽音缓缓垂下了脑袋,咬着唇半晌都没说话。
纪莹看她如此,心中到底划过几分不忍。
但也只是一瞬,纪莹便硬起心肠,冷道:“怎么,母亲说你,你不服?”
“没有。”纪徽音声音发闷,“女儿只是觉得,母亲会理解女儿的做法,可没想到——”
纪莹摇摇头,话语中带了几分恰到好处的失望,“徽音,你太自负了。”
纪徽音猛地抬头看向纪莹。
“阿娘——”
“怎么?”纪莹打断了纪徽音的话,“难道我说的不对?难道你不是想借此事扳倒纪怀恩,扳倒整个东府?”
这话实实在在地戳到了纪徽音的痛处,她咬牙道:“女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西府,为了阿娘和自己!纪怀恩其人,难道要留着他,让他祸害我们整个纪家?”
“即使要扳倒他,也不是现在!”纪莹的声调猛地拔高,“如今你根基未稳,就这么急着想扳倒纪怀恩,你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咬一口,永世不得翻身!”
纪徽音心中升起些许的不屑。
当然,这不屑是对着纪怀恩的。
“母亲为何如此惧怕纪怀恩?”纪徽音感到不解,“纪怀恩并非母亲想象的那么厉害!他也有软
肋,他也有——”
纪莹再一次厉声打断了纪徽音:“但他在纪家多年,树大根深!他倒了,纪家难道就不会元气大伤吗?!”
说着,纪莹像是怒极反笑,“好,就算如同你说的一般,纪怀恩被扳倒了,咱们纪家也侥幸没有任何损失,那么我问你,失去一个长老的纪家,徽音你要如何带领?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还尚未出嫁,纪家的那些耆老们,会不会服你?这些,你都想过吗?”
纪徽音怔然,眸底闪过些许说不出的难堪。
她在外人面前时如何气定神闲,哪怕是面对着萧无妄都能游刃有余,但在面对着纪莹的时候,哪怕她自诩重活一世,却也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纪徽音不想在纪莹病刚好的节骨眼跟着她对呛,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母亲这是觉得我尚且稚嫩,是吗?”纪徽音说着,便有些委屈,“女儿也知道,女儿如今的羽翼还不够丰满,但是女儿自认为,每一步都走的小心谨慎,绝不会让纪怀恩抓到什么把柄。”
纪莹微微俯身,肃然道:“那么,沈氏又为何而死呢?”
纪徽音哑然。
“徽音,”纪莹见状微叹,“母亲知道你心中所
想,但母亲还是要告诉你——别急。不管什么事,都要慢慢来。知道了吗?”
纪徽音沉默着,没有接话。
纪莹闭上眼,微微摇头,“你现在大了,也比从前有城府,有心计,母亲的话你听不进去了,这也是寻常事。”
“母亲,徽音没有——”
“也罢。”纪莹抬手,制止住纪徽音的话,“你去祠堂跪上两个时辰,看着祖宗牌位,好好的想一想我说的话。等你想明白了,再来回我。”
纪徽音抬起头,还想再说什么,但触及纪莹严厉的眼神后,自知不能再多言,只能忍下话语,起身默默出去了。
纪莹看着她寥落的背影,一时间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不多时,方妈妈折返回来了。
纪莹疲声问道:“徽音去祠堂了吗?”
“去了。奴婢叫人偷偷地给祠堂的软垫加厚了,绝不会让小姐的膝盖受损。”方妈妈上前来,给纪莹掖了掖被角。
纪莹叹息着,眸底划过迷茫:“我这样对徽音,是不是太疾言厉色了?”
方妈妈也跟着叹气,“可夫人是想教会小姐隐忍蛰伏,您这也是一片苦心啊。”
纪莹眸光渐渐恍惚,“是啊……若不让她好好的长个记性,那
沈氏,就是前车之鉴。”
她之所以这样问罪纪徽音,不过是想女儿能够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当年她的父亲,纪徽音的祖父还未去世时,纪莹初初接过纪家的一半大权,也曾想过拔除吸附在纪家身上的毒瘤。
那时候她还有父亲在身后坐镇,纪家如日中天,尚且走的无比艰难。
最后连心爱之人的命都搭进去了。
那她的徽音,又会走到何种下场呢?
所以,即使纪徽音会因此而怨怼她,与她生疏,她也要这么做!
另一边,祠堂内。
纪徽音跪在软垫上,就感觉到那软垫厚实软和无比,她跪上去十分容易。
一旁的小罗纹也察觉到了,但还是担忧纪徽音腹中之子,“小姐,您没事吧?”
纪徽音摇摇头,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小罗纹还以为她在伤心,劝道:“小姐别难过。夫人还是疼小姐的,夫人只是生气沈氏的死,更生气您将自己置于险地。等一会儿,奴婢去跟夫人求求情,夫人肯定会让您回去的。”
“不必了。”纪徽音抬眸,看着祠堂纪家祖宗的牌位,声音呐呐,“正好,有些事,我也需要好好想一想。”
如今所有的事都堆在了一起
,一股脑地涌到了她眼前。
纪徽音觉得哪里奇怪,一时间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