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刚响了一声,纪徽音便睁眼了。
她神色清明,全然不像是睡过的样子。
小罗纹正好从外屋进来,见状上前道:“小姐,祠堂那边都打点好了,一会儿上夜的婆子会撤走两个,咱们从侧门进去就好。”
纪徽音颔首,坐直了身子,轻声问道:“纪荣儿如何了?”
“奴婢刚刚去看了一眼,二小姐还在神主牌位前跪着,看着没什么大碍。”
闻言,纪徽音微微颔首,起身披了件外衣,“走吧。”
小罗纹扶着纪徽音出了朝明堂,提着一盏明明灭灭的灯,低声跟纪徽音说着沐风居那边的情况。
“……来时奴婢悄悄看了一眼,夫人那边已经灭了灯,想是睡下了。奴婢在院门上看到守夜的妈妈,过去给她们塞了两吊钱,问了一声,说是夫人回去后就再没出来。”
纪徽音在廊桥上顿住脚步,微微蹙眉,“那也就是说,不确定母亲有没有睡下?”
小罗纹知道纪徽音在担心什么,于是便道:“小姐放心,那妈妈拿了钱,说好的,一旦沐风居里有了动静,就遣人来告诉奴婢。”
纪徽音这才放下心来,快步朝着祠堂走去。
刚走进祠
堂所在的院子,纪徽音就看到了院中微弱的光,在这样的深夜之中,看着多少有人阴森。
但是纪徽音并不在意,径直走进了院中。
从侧门进去,就看到门口守着的两个东倒西歪,已经睡着了。
而纪荣儿还跪在里面,脊背挺直,似乎正在凝视祠堂的先祖牌位。
纪徽音缓步进门,在她身后站定。
不多时,纪荣儿转过头来,略带疲惫的眸子将纪徽音紧紧地盯着。
小罗纹看到她这幅表情,下意识地想挡在纪徽音身前。
但很快,只听纪荣儿声音沙哑地开了口,“大姐姐来了。”
她的声音很平和,前所未有的平和。
纪徽音挑眉,“妹妹刚刚在想什么?”
纪荣儿转回身去,继续凝视那些神位,缓缓道:“在想我的丫鬟书双,不知道她这会儿到没到奈何桥,喝没喝上孟婆汤。”
纪徽音眸子微滞,道:“她死了?怎么回事?”
“她为了我,想法子去勾引纪三儿,然后在纪三儿强迫她之时,给纪三儿下了毒。”
纪荣儿越说,声音越发沙哑,“她的毒药涂在唇瓣上,纪三儿难逃此劫,但她也一命归西了。你知道吗?为了不让我
祖父和大哥发现,我只能让人连夜将她的尸身带出去。眼下,她应该就在城郊的不知哪个万人坑里埋着。”
纪徽音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不喜欢纪荣儿,自然也不喜欢书双。
但是听到这话,她心里还是不好受。
“人死不能复生。”纪徽音拢在袖子里的手收紧,但她的语调仍旧冷漠,“我给你一笔钱,还烦请妹妹给了书双的家人。”
纪荣儿平静地嗯了一声,“我已经打点过了。”
纪徽音微眯眸,看着纪荣儿的背影,“妹妹如今,果然是进益了。”
“这都脱不开姐姐的教导。”纪荣儿说着,忽地从蒲团上站起身来,定定地瞧着纪徽音,“姐姐,你会让我失望吗?你要知道,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不怕。”
听着这话,再看着纪荣儿平静的表情,纪徽音心中忽然升起几分寒意。
从前无论纪荣儿做什么,她都没有任何波动。
然而此时此刻,纪徽音忽然就有些说不出的担忧了。
担忧纪莹一语成谶。
当然,她也不会给纪荣儿这个机会。
“只要妹妹听话,我会做到原本我承诺的一切
。”纪徽音唇瓣微启,“当然了,假若妹妹反悔,我也会让妹妹的下场,跟书双没有任何分别。”
纪荣儿忽地笑起来,像是无奈,又像是不甘。
她说:“果然,纪徽音,你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先前我和林启滚到一张榻上,是你一手为之的吧?”
纪徽音不置可否。
她看的出来,纪荣儿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见纪徽音如此,纪荣儿笑着垂眸,轻轻摇了摇头,“果然啊果然。亏得我先前还觉得自己聪明不已,如今看来,我也不过是个蠢货而已!”
纪徽音弯了弯眼眸,笑的淡漠疏离,“妹妹如今明白,其实还不算太晚。”
两人的话多少带了些火药味,听的一旁的小罗纹都有些胆寒。
但是纪徽音和纪荣儿仍然笑着,甚至笑意都更浓了。
“好了妹妹。”纪徽音垂下眸子,“眼下,我们说点正事。你今日反水,纪怀恩势必要怀疑你,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纪荣儿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转过身去继续跪在了蒲团前。
“这个不该是姐姐考虑吗?”
纪徽音轻笑,“行,那就请妹妹按照我说的去做。”
纪荣儿侧身,投过来一点余光,“要我做什么?”
纪徽音踱步上前,“妹妹这两天应该发现了吧?纪琮总是往外跑,成夜成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