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一早,纪徽音先去了趟前院。
张娘子给纪徽音安排了不少课业,大多都是关于账本的,还将她带到了那间一直落锁的书房内,在里面为她辟出了一方天地,让她暂做完成功课的地方。
“上次也跟小姐您说过了,这里面都是夫人曾经盘过看过的账本,都是些废弃的东西,但小姐若能将这里面的东西全都吃透,将来接手整个纪家,也不会是什么难事了。”
张娘子娓娓道来,表情淡淡:“之后,小姐每日卯时正过来,我会给小姐安排当日要完成的课业。而后午饭前我来检查,午正休息,申时初到酉时末小姐可自行安排,是要看这屋中的旧账本,还是要回去绣花看书,我都不会过问。”
“但从明日来点卯开始,小姐每天要给我交一份心得,便是看过这些旧账后,小姐从中学到了什么,都得记录下来,呈给我预览,而后我每七日会拿去向夫人禀报一次小姐的功课进度。”
语罢,张娘子顿了顿,问道:“小姐,可有什么疑问吗?”
纪徽音一时间没说话,一旁的小罗纹倒是先忍不住了。
“卯时正到酉时末,这时间也太长了些……”小罗纹嘟
哝着,有些不满地看着张娘子,“娘子,我们小姐的身子弱,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再说了,我们小姐还——”
小罗纹差点说出纪徽音怀有身孕的事,但是话到了嘴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些多了。
她连忙住了嘴,胆战心惊地看了眼纪徽音。
纪徽音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小罗纹紧张地抿了抿嘴。
谁知张娘子下一秒便淡淡然道:“姑娘是说小姐腹中的孩子吗?”
纪徽音微惊地看向张娘子。
对上纪徽音的眼神,张娘子淡淡一笑,“小姐不必惊讶,此事我早已经知晓,是夫人告诉我的。”
纪徽音有点说不出的尴尬,“原来如此。”
张娘子的表情里似乎带了些许安抚的意味,淡道:“小姐是觉得这件事丢人吗?”
纪徽音有些犹豫。
她自重生以来,一直都告诉自己,不能因为阿遇的存在而觉得羞耻。
但是面对着有些陌生的人,尤其还是张娘子这样,刚做了她师父的人,纪徽音多少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她怕张娘子问她,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纪徽音无法回答。
谁知,张娘子似乎并不关心这些。
见纪徽音不吭声,张娘子从容
道:“小姐,您不必为此事觉得羞耻。因为那个孩子是你的,你将来生下他,这是一件很荣耀的事。”
纪徽音闻言愣在当场。
虽然她告诫自己不以孩子为耻,但也从未想过,这个孩子的存在能够以“荣耀”来形容。
纪徽音蹙眉不解,“娘子这话,是何意?”
张娘子的表情柔和了很多。
这一瞬,她身上的气势淡雅柔和,让人移不开眼睛,那唇边的笑仿佛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因为女子能够生育,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这世人都说,是女娲娘娘造了人,补了天,也是她给了女子生育的能力,让女子也拥有了造物之力。这跟神明,又有什么分别呢?”
这话听得纪徽音震撼不已。
她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次听人说,生育是一件如此美好、伟大的事情。
纪徽音感觉自己的心在跳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可娘子,世人不都说,女子为阴,女子生产时,连产房都是污秽的……”纪徽音定定地看着张娘子,“这又是何解呢?”
张娘子淡淡一笑,“世人都这么说,难道就代表这一定就是对的吗?”
女
子的话语声很轻很淡,但纪徽音还是有一种振聋发聩的感觉。
仿佛有什么东西拨开了她眼前的雾,让她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不同的世界。
看到纪徽音新奇不已的神情,张娘子也只是淡淡一笑。
她眨了眨眼,有些寡淡的面容上平白多了几分俏皮的意味。
“小姐,我顺嘴乱说的,您可不要随便跟外人讲。”
语罢,张娘子起身欲走,“小姐先在这里看账本吧,我告辞了——”
话音未落,院内传来脚步声。
很快,纪莹带着方妈妈等几个心腹仆人缓缓走进了屋中。
“夫人金安。”张娘子上前颔首行礼,“这里潮湿难闻,您怎么过来了?”
纪莹对着张娘子淡淡一笑,“过来看看我这女儿,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纪徽音站起身,没说什么,只是对着纪莹屈膝行礼。
纪莹看向她,眼神有些复杂。
张娘子看出母女俩之间有话要说,便先告辞了。
待张娘子出去,纪莹才吩咐众仆妇:“你们也先出去吧。”
方妈妈领着一众包括小罗纹在内的丫鬟仆妇出去了,关上门,纪莹这才缓步走到纪徽音面前,定定地凝视着她。
看着纪徽音的脸色虽
然没有大碍,但却始终没有多少血色,纪莹心底到底是心疼的。
但她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