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纪莹的表情,方妈妈自觉失言,赶忙劝解道:“这也是我小时候从大人口中听说的,虽然确有此事,但也保不准是谁以讹传讹——夫人可别放在心上!不管小姐的性子怎么变了,奴婢瞧着啊,小姐对您的孝心还是跟以前一样的!”
“不……”
纪莹兀自呐呐着,蛛丝马迹渐渐自她心头浮现出来。
她自然没觉得纪徽音对自己的孝心有什么变化,只是自那以来,纪徽音的种种异样,此时她才觉得格外明显起来。
“徽音,从前从不会这样钻牛角尖,也是最怕麻烦的人,从不多掺和什么!她现在像是死了心,就要跟东府的对着来,像是,像是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纪莹想到什么,一个激灵抓住了方妈妈的手。
她正要说话,就看到翠扇还在屋中,便将翠扇挥退。
等翠扇出去关了门,纪莹才看向方妈妈,颤声道:“你说,徽音会不会是知道了她父亲……”
方妈妈睁大眼睛,反手将纪莹的手紧紧握着。
主仆两个就这么对视了许久,纪莹恍惚地移开眼眸,哑声道:“若是徽音知道了,那她要跟东府作对,也就
情有可原了……”
方妈妈咽了口唾沫。
她想起先前纪徽音问自己关于府君的事,心中慌乱不已。
难道从那个时候起,大小姐就已经怀疑了?
方妈妈不敢对纪莹说。
纪莹要她一定瞒着这件事,但当时纪徽音来问,她也没有多想,便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些。
可要紧的,她都没说啊!
思及此,方妈妈只能先瞒着纪莹,自己曾经告诉了纪徽音什么。
纪莹这身子,再经不起什么折腾了。
“夫人,您别多想,府君过世的时候,小姐年纪尚小,且这些年,也无人去小姐跟前说什么浑话,小姐又怎么会知道呢?”
安抚劝慰了纪莹好一会儿,一直到纪莹有些累了,沉沉睡去,方妈妈才心事重重地出了正屋。
来到门口,便见翠扇迎上来,关切问道:“夫人如何了?小姐方才走的时候说,夫人有什么情况,务必跟她说一声。我想着,夫人纵然生小姐的气,咱们也不能瞒着小姐不给夫人尽孝心啊!”
方妈妈疲惫似的叹气,“夫人没什么大碍,就是累了,睡下了。一会儿你悄悄进去守着,看夫人要什么,我出去一趟。”
翠扇还
没来得及问方妈妈去做什么,方妈妈就已经匆匆离开了。
方妈妈直奔朝明堂而去。
朝明堂的回廊下,如意正在给琉璃教绣帕子。
“你把这金线,掺进银线里,每两股掺一股,这样绣出来的凤凰羽毛呢夺目华丽,但不晃眼。等绣好之后啊,凤凰的每个尾羽上缀一颗紫瑛珠或火琉璃,切记不要选太大的,不然太重,这帕子反而不适用了。”
琉璃认真的听着,而后又懵懂地看如意:“如意姐姐的绣工这样好,感觉比府里的绣娘还好呢,不知如意姐姐是跟谁学的?”
如意笑容顿了顿,旋即又赧然似的道:“都是自己瞎琢磨的,或是闲暇时候去绣娘那里偷师一些,能跟谁学啊?”
“那姐姐的阿娘有教过姐姐吗?”
如意眼底划过几分晦暗。
她轻轻道:“我亲阿娘去得早,没能教我。我说是家生子,其实也不算。我是小姐五六岁的时候进的府,只是后来被后院厨房的钱妈妈认作了干女儿,小姐又要了我到朝明堂侍奉,给了我体面,这才算了半个家生子。”
琉璃了然似的点点头,正要问如意从前是哪里人时,外头方妈
妈快步进来了。
“方妈妈?”如意反应快,当即起身去迎,“您老怎么来了?小姐刚进去,这会儿可能小憩呢。”
方妈妈看了眼琉璃,温和道:“琉璃啊,你先去玩儿,我和你如意姐姐说会儿话。”
琉璃也算是有眼色,乖乖地应了声便走了。
方妈妈拉着如意走到回廊尽头的角落,如意诧异道:“妈妈,怎么了?”
“我问你,近些日子,小姐有没有跟你说关于府君的什么事?”
如意懵然睁大眼睛,“府君?没有啊!小姐很少提府君……大概也是府君过世的时候小姐年纪小,不记得什么了。再者——”
如意说着,面上闪过一点苦笑:“这平日里小姐还是器重小罗纹多一些,我虽是大丫鬟,但也只是端茶送水铺床的,小姐有什么心里话,还是跟小罗纹说得多。”
方妈妈蹙眉,叹气道:“你都二十二了,在这府上伺候了十年多,连小罗纹一个小丫头片子都不如吗?这到了二十五该配人的时候,你能配个外头的小子都不错了!”
“我没预备着嫁人,就清清静静伺候小姐一辈子,也挺好的。”如意笑了笑,显得有些憨
厚。
她的脸蛋儿圆润白净,眼皮生的很薄,越发显得眼睛又大又圆,一张樱桃小嘴也是薄薄的,倒给那面容增添了几分聪明相。
奈何那脸蛋儿太圆,那几分聪明相聊胜于无,方妈妈瞧着如意这样子,心里觉得倒是好,只是不免有些可惜。
“